四 永远包容的他

    三年前，永嘉在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永嘉几乎是带着泪祈求他：“温燃哥，我们之后再说这个好不好？”

    温燃最心疼永嘉，此时见她眼含泪光，于是作罢，作出让步，用手指抚去她滚下的泪水：“永嘉，我今晚回学校还有事。十天后我会回来，永嘉和哥哥好好聊一聊，好么？三年来你一直躲着哥哥，哥哥知道你要以学习为重，现在高考完了我们好好解决这件事，不要不理哥哥了，好吗永嘉？”

    永嘉看见那嫣红的唇在自己眼前张张合合，温燃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击在她心上，这张嘴与这张脸是她多年的肖想，是她毁了一切，她愧疚又自责，遏制住喉头的酸意，不说话，一个劲点头，只想赶紧结束眼前这个场面。

    温燃看她乖乖的脆弱模样，心疼极了：“乖永嘉。”又盯着她洗漱完上床，从抽屉里变戏法一样递给她一个崭新的手机盒。

    “阿姨提醒我拿给你。”永嘉的母亲经常工作到晚上十点回家，永嘉高三时手机坏了，因此，只能拜托给温燃此事。

    “我以为mama忘记了……”永嘉的悲伤一扫而空，在得到来自mama的礼物时，永嘉会直白地表露出她的喜悦，笑意会争先恐后从眼角眉梢钻出来，“她竟然记得高考完要送我新手机。”

    她将电话卡装进去就开始摆弄手机，想要按照微信给mama发消息。温燃看永嘉心情恢复了，便自永嘉身后举起手抚摸了她圆圆的后脑勺。

    “我先走了，永嘉。晚安，这段时间好好休息，高考辛苦了。”

    温燃晚上来时，带了一大口袋从超市买回来的食物。

    永嘉见温燃进来就秦思明直奔冰箱，将塑料口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拿出来，走近想帮忙，却被温燃塞了一手的糖果。

    “拿去吃，永嘉。晚饭还要等一会，我还没开始做。”

    永嘉手里拿着那袋她最喜欢牌子的糖果，想起八岁那年，她刚和mama搬到这个教师家属院，看见一群小朋友围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孩疯玩，男孩被围在中间，好脾气地蹲下身和小朋友们一一说话。他的神情那么温柔，仿佛有亲和所有人的能力，再叛逆的野兽到他面前，都会想露出肚皮来给他抚摸。

    她站在远处，没有加入他们，感受到他远远望过来的目光，转身往家里跑去。

    那天晚上，她家里来了第一位客人，那个哥哥带着一包糖果，告诉她，他叫温燃，温度的温，燃烧的燃。

    年幼的冯永嘉就对他人的喜恶很敏感，她察觉到在那个大院里，所有小孩都喜欢温燃，而温燃也会平等地对每一个小朋友一样好，小朋友就更加喜欢温燃了，燃哥燃哥叫个不停，天天追在他身后。

    只有冯永嘉是例外，她不是教师子女，只是这里的租户，家长工作忙，总是一个人上学放学。看见被小朋友们缠绕着的温燃，也目不斜视，假装不认识。

    尽管她其实，很喜欢这个笑眯眯的漂亮哥哥，喜欢他给的糖果，喜欢他叫她永嘉。但是她不愿意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蜂拥到他跟前去，在人群里等待他的目光降临在自己身上。

    刚认识温燃的冯永嘉，就将她别扭的性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不管她多冷淡，在小朋友都回家写作业洗漱睡觉的夜晚，他会来找永嘉，有时是带给她一盒好喝的甜牛奶，有时是一个玩偶，有时是一根有七种颜色的水晶笔。看她抠脑袋写数学题，他会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直到她写完，他才耐心地指出她的错误。

    她别扭，温燃不在乎她的别扭，永远永远对她那么温柔。在温燃的努力下，温燃成为了冯永嘉在八岁时就觉得很重要的人。

    冯永嘉长大了，意识到自己有了一个秘密。她讳莫如深，没有人知道。

    但是三年前那个夏夜，冯永嘉为了满足自己瞬时的愿望，愚蠢地把自己的秘密暴露了，还暴露给了最不该知道的那个人。

    冯永嘉坐在地上，翻动着自己八岁时的日记，上面还留下了许多温燃的笔迹，那时十一岁的温燃写字已经很好。后来冯永嘉学习毛笔，觉得自己的字体完全不像颜筋柳骨，现在才发觉，自己隽逸的字迹却是越来越像温燃。

    八岁的她写自己这天和温燃闹别扭，因为他考了年级第一，所有小朋友都送了他礼物，但是他没有告诉自己，因此她很难过，不想跟温燃讲话了。她看见温燃在她的日记下面写了三个字，冯小猫，哥哥跟你说对不起，你要听。

    她如鲠在喉，眼泪突然涌了上来，觉得自己好坏好坏。三年前，她怎么可以做那样的事，毁掉这段珍贵的，似友情又似兄妹之谊的感情呢。明明世界上，温燃是对她最好最好的人。

    “永嘉，怎么坐在地上？”温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抱歉，敲了门没有回应，于是私自进来了。该吃饭了，永嘉在做什么这么入神？”

    冯永嘉手忙脚乱合上笔记本，埋着头站起来，点头如捣蒜，想越过温燃径直走出去，手臂却被温凉的手拉住。

    “穿鞋啊永嘉，会着凉的。”

    温燃从床边找到了冯永嘉的拖鞋，放在她脚边。冯永嘉的眼泪几乎就要砸下来，哽咽着穿上鞋。

    坐在饭桌前的她已经调理好了情绪，吃了一口菜后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她一贯私下在温燃面前的模样：“好久没吃到温燃哥做的饭了，好幸福。”

    温燃一个劲往她碗里挑菜，“多吃点，你太瘦了。”又盛了一碗汤替她晾在旁边。

    冯永嘉刚调理好的情绪又有点崩溃，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愧疚。饭桌上一时又沉默下来，温燃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于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旁边观察着她吃饭。

    温燃说：“还是不喜欢吃蘑菇呢。”他数着她挑每一道菜的次数，在心里计算她的喜恶，发现这么多年以来，她的口味都从未变过，挑食和偏爱都得那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