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其实不是重逢

    温燃大学里学了医，本身又是个爱帮助人的性子，永嘉常常觉得，上善若水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温燃的。因此，出现在回B市的高铁上、在听见广播后第一个赶到现场、治疗晕过去的时正存，这一切巧合放在他身上都很合理。

    四个人立在空荡荡的车厢连接处，前后车厢的门都被恢复秩序的乘务员关上。

    “阿存有点发烧，又没吃早饭，所以晕了过去。刚刚给他喂了些糖和药，现在还在多功能室里躺着，下车时应该能醒过来。”

    “赶路再紧急，你们也要好好吃饭啊。”温燃无奈摇摇头，叹口气。而说完这句，目光紧锁住冯永嘉，显然是特意想说给也不爱吃早饭的永嘉听。

    永嘉躲避他的目光，咳嗽两声若无其事接着话：“我想起早上吃饭时他就说他胃口不好，不太舒服，早知道不让他单独坐了。”

    陆宛君点头哈腰：“燃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像神仙一样及时出现给我们收拾烂摊子，不然我回去都没法跟我爸妈交代。”

    时正存是陆宛君的表弟，从小身子骨就弱，这趟与他们出来旅游，陆宛君可是在父母面前发誓要好好照顾弟弟的，一路上都怕他磕着碰着热着冻着——虽然都是冯永嘉在全程关照。没想到在回程路上还是出了岔子。

    细品起温燃的话，陆宛君横眉竖眼，怒气冲冲对着秦思明说：“秦思明！你昨晚空调是不是又开16度了？”

    秦思明心虚地往温燃身后躲，陆宛君收敛了凶神恶煞的表情，用目光表示“你给我等着”。

    这一幕像回到了他们小时候，温燃充当着所有人的保护伞。永嘉在旁边看着，想起小时候的趣事，捂着嘴笑了起来。

    秦思明爱惹祸，又是个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的性子。有一回，他心血来潮想要种菜，天天在同班又同桌的冯永嘉跟前念叨。

    小学生是会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的群体，冯永嘉对蔬菜的诞生也非常有探索欲。她知道，家属院有一个角落，有退休的宋爷爷种的菜园子，以前她爱偷偷跑去那里哭，发现角落还有几个怪异的大箱子。于是她告诉秦思明，可以去那里看看，还可以偷偷拔一两颗菜，移植回家，种在自己楼下，还有那些大箱子，里面可能装着宝物。

    秦思明当天放学就行动了，而且浑然忘记偷菜的目的，直奔着箱子里的宝物而去。谁知那秦思明将那些箱子打开，劈头盖脸飞出一群又一群的蜜蜂。他摔倒在地，又带翻了其他几个箱子，一时群蜂乱舞，蜜油淌了一地。

    他尖叫着跑出，一群蜜蜂追在他身后，看见冯永嘉帮他拿着书包，坐在台阶上无聊地等待，于是他直奔永嘉而去：“冯永嘉——救我！”

    靠近了才发现，温燃与陆宛君站在冯永嘉左侧，他们两个初中生刚放学，遇见一个人缩在这里的永嘉，刚想问问怎么了，见秦思明这阵仗，一眼便看出发生了什么。

    温燃伸出手将冯永嘉往身后护了护，陆宛君则扯着秦思明的后领往后拉，秦思明一个屁股墩仰倒在地。

    陆宛君作为家属院里孩子们的大姐大，这会见他又干了缺德事，自然要收拾他，他年纪小打不过陆宛君，只有屁股被打烂的份儿，因此每次都往温燃身后躲。

    “秦思明，你给我过来！躲在别人身后，算个什么事？挨了这顿打，跟我去找宋爷爷道歉！”

    冯永嘉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想到是自己给秦思明出的馊主意，还唆使他去闯祸，于是若无其事站在一旁。

    温燃被夹在两个活宝中间，看见旁边偷笑又忍住，故作姿态的小女孩，心下了然。他会伸手摸摸冯永嘉的脑袋，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下次不要这样了，永嘉。”

    看见她有些惊慌的神色，他又勾唇补充：“至少，找个聪明点的伙伴。”

    温燃见冯永嘉一副沉浸在往事的样子，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但思及现下冯永嘉别别扭扭的样子，又只好收回。

    陆宛君念及这是公共场合，并未恋战，转身离开之际，和谐友爱地留下一句：“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阿存。”

    她身影一消失，秦思明便活跃了起来：“燃哥，真的好巧，没想到你也坐这趟高铁回家。”他亲亲热热搂住温燃的肩膀，“我好久没见过你了，上一次我身高才到你下巴。”

    “是啊，思明今年已经长得和我一样高了，还是想考军校吗？”

    “嗯，只要分数线过了就没问题了。”对了，时正存也想像燃哥一样学医呢，不过学医强度那么大，真怕他猝死了。”

    温燃也笑了：“真的蛮累，我一考完试就回来了，想回B市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就遇见了你们。”

    “燃哥你回大院住吗？”

    “嗯，不过要晚点回去。我还有事，一会你们下车先走吧。”

    “什么事呀，晚点办不行吗，我们五个等会去吃一顿，叙叙旧呗。”

    冯永嘉都有些无语了，“阿存都躺着了，你还想着吃。”

    “冯永嘉，你就护着阿存吧，一路上都怕他磕着碰着，像cao心的老妈子。拜托，他只是体弱又不是残废。”秦思明翻了个白眼。

    “永嘉也长大了，学会照顾别人了。”温燃微微笑着，“我离开那么久，所以总以为你还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meimei。”言罢，他又自顾自摇摇头。

    高铁以几百公里的时速行进着，以平稳著名，但此刻的永嘉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几乎就要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