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下
云层之下
天空染上墨色，艾丽克斯终于结束了两天的工作，望着冷清空旷的豪华公寓以及堆满了合成咖啡空罐子的地面，她提不起半点兴致去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夜之城的繁华夜景。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洗澡和睡觉. 她扔掉装模做样的公文包，随手撕碎身上的衣物，那些廉价的公司衬衫她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过是给后勤部打一通电话的功夫罢了。 艾丽克斯痛快地搓了个澡，然后照常刷牙洗漱盯着镜子发呆的时候，镜子突兀的闪了下，她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多想，坏了就打个电话给后勤部就好了。 只是今晚注定不是个寻常夜，镜子好了没一会便又坏了，它闪烁了好一阵，让人怀疑是不是被黑客入侵了，但这只是一面镜子，一面连CPU和内存条都没有的“不具备被网络入侵条件”的镜子，但家居智能AI被入侵倒有可能是真的。 扫描器在零点几秒的瞬间便将全屋都扫了个遍，却找不到一丝魔偶入侵的痕迹。 艾丽克斯离开镜子几米远，叼着牙刷，嘴里的泡沫还没吐掉，面无表情地举着一把她前不久刚从黑市上淘来的枪指着要坏不坏的镜子。 镜子花屏了好一阵终于不闪了却映射出一副荒诞奇异的画面，画面里是一间科技落后的掉牙的卧室，里面没一件智能家具，但风格却很……温馨？艾丽克斯不知道自己的形容词用的对不对，她疲惫的大脑第一时间就跳出了这个词汇。 又是一段时间的毫无动作，艾丽克斯随手捡起一根撬棍戳了戳镜子，坚硬的镜面却像水面一样泛起了涟漪。 有趣，艾丽克斯挑了挑眉头，吐掉含了许久的牙膏沫子，然后含着漱口的水吐在异常的镜面上，与撬棍接触镜面的反馈不同，那股水径直穿过镜面喷溅在另一边的世界，弄湿了那床很软很软的米白色被子。 艾丽克斯打开水龙头淋湿一只手，想试试能不能伸过去，遗憾的是，依旧只有水能通过镜子，透过手指触摸在镜面上泛起的涟漪，艾丽克斯看着那滴水滴落在地毯上把一簇立起来的毛尖尖给压弯了腰。 艾丽克斯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正打算擦干手回房间睡觉时，一个陌生的女孩闯进了镜子里的世界。 她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脸蛋精致可爱，身材娇小却又凹凸有致，艾丽克斯照常开着扫描扫了一下她的全身，却没在她身上看到任何一件义体的型号。 她看着女孩拿出手机，点开外放和朋友聊天，听着她偶尔夹杂着一两句普通话的广东话，心中了然，是中国的自然人啊。 她赶忙去网上找了个粤语的翻译包——不愧是荒坂技术部门的主管，执行力不是一般的强。 女孩和朋友聊天时的表情很多变，又是撅起嘴巴撒娇的又是痴痴地笑着，生动的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艾丽克斯倚在洗手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不去睡觉反而在镜子前看着一面毫无价值的镜子里的女孩做的毫无意义的行为。 沈宝蝉正和朋友聊天聊到高兴的地方，兴奋地在房间里到处乱转，不经意间的一瞥，瞥见立身镜里有个漂亮美艳的白人御姐盯着自己目不转睛。 当即把她吓了一跳，电话那边的朋友听见尖叫声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小宝，你没事吧？” 小宝惊魂未定地抓着手机，声音还有些颤抖：“没……没事。” 艾丽克斯好整以暇地朝女孩挥了挥手，打了声招呼：“hello~” “he……hello“ “小宝，你在和谁打招呼？“ “额，额这个……“小宝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像好友解释，却看见镜子里的漂亮jiejie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出这件事，还向她眨了眨右眼。 小宝被艾丽克斯撩到脸红，鬼使神差地顺应着艾丽克斯的要求向好友隐瞒了她的存在：“没事，就是我走动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水瓶，水洒了一地，我要擦干净才行。“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你搞完卫生后早点睡觉吧。“ “嗯嗯，好的。“然而小宝挂了电话之后却没有打扫卫生，而是来到镜子前有些拘谨地向着艾丽克斯问好：“你……你好，镜子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会在里面？” “你好，小宝。吃饭了吗？” “吃……吃了。” “emmmmmmm，镜子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镜子里面呀？” “在我的视角里，小宝也是在镜子里面的哦~” “唉？”沈宝蝉歪了歪头，随后凑到镜子前，光洁的额头快要顶到艾丽克斯的肋骨，她仔细地盯着她身后洗手间的摆设，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这个镜子就是连接我们之间的通道啊？” 说完她还将手点到了镜子上，与艾丽克斯不同，她的指尖居然穿过了镜子的隔阂，伸到了艾丽克斯的世界。 艾丽克斯看到那一点点白嫩的指尖透过了镜子间的水波，却又受惊似的快速缩回去。一瞬间，她的内心闪过了许多想法，那些恶毒的、不可见人的想法像是女巫罐子里的毒药，被盖子遮住，静悄悄地在罐子里冒泡。 面上倒是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一幅和煦如春风的表情，很有欺骗性。 她换上了平时去丽姿酒吧撩妹时的声线，嗓音低沉又温柔：“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艾丽克斯·Sandra（艾利克斯·桑德拉），小宝你的全名叫什么？” “我……我叫沈宝蝉。” 从这里开始，两人间的谈话就由艾丽克斯主导了，在她极具诱导性的话语下，小宝傻乎乎地被套出了个人信息、家庭、世界等一系列信息，甚至连她经常买紫色内裤这条情报也被艾丽克斯知晓了。 作为一个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在夜之城混了三十年的荒坂主管的灵魂面前，只是一团任她揉捏的面团罢了。（幻视被白猫玩弄的汤姆……） 此后几天，每晚八点小宝都会准时搬好小板凳坐在镜子前蹲守艾丽克斯的出现，比小时候在电视机前等着看黄金八点档还要积极。 而天天加班到天荒地老的艾丽克斯罕见地在荒坂“法定”下班时间便走了，面对下属们打趣的眼神，艾丽克斯笑了笑什么都没辩解，默默地把几个趁她晚上不加班就吃里爬外的家伙处置了后便回家了。 冷冰冰的公司公寓似乎也因为女孩的存在而变得柔软了。 艾丽克斯坐在浮空车里，看着灯红酒绿的夜景，隐隐地期待着八点的会面。 “哇塞，艾丽克斯jiejie，你的义体好帅啊。”女孩满目崇拜，漂亮的杏眼里盛满了星光，使得艾丽克斯有一瞬间醉在了她的眼神里。 “这没什么。”艾丽克斯腼腆地笑了笑，抑制住内心的羞耻，刷的一下将刀片收回手臂里。 “不痛吗？” 面对小宝突如其来的疑问，艾丽克斯愣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这么问？” “毕竟是要把手臂上的rou和骨头给挖下来才能装这个义体，即使手术时打了麻药，术后等连接的地方长好也还是会痛的吧？” 迎着小宝担忧又心痛的目光，艾丽克斯想到了她刚装好了螳螂刀后，有一天晚上没有吃义体医生嘱咐的药，手臂里被挖掉rou的地方、装着刀片的地方痛的她想死，直到义体医生给她送药前，她那两条还没过完磨合期的手臂都软的像条面条，因为痛的太久，甚至已经失去了知觉。 “痛啊，但是现在已经不痛了。”艾丽克斯故意向这个无知的女孩隐瞒事实，适时向心软的女孩子展示自己的伤口，可是能很快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的。 下一秒，心里的小九九便被满怀的馨香打断，艾丽克斯感觉自己像是抱住了一颗柔软的太阳。 暖和得她想哭。 那个无知的女孩不假思索地跨过世界间的屏障，拥抱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 将自己丰沛得溢出的善意浇注在她干涸的心田上。 小宝拍了拍艾丽克斯的背，用着小时候mama哄她的语气：“不怕不怕，不痛了，艾丽克斯jiejie很坚强哦~” 小宝还打算说什么，却听见了熟悉的猫叫声，她回头一看，忙跳上洗漱台跑回房间把自家逆子抱在怀里，气不住地敲了好几下它的脑阔：“你怎么又去厨房重地把自己弄伤啊！” 艾丽克斯还维持着被拥抱的姿势，回味着女孩的触感，不可否认，她迷恋上了这个女孩，仅仅在一个拥抱的时间里。 她回过神来，看见被沈宝蝉抱在怀里的白色布偶猫，突然问了一句：“小宝你这猫多少钱买的？”在2089年，能养的起长毛的宠物的，都是有钱人。 “你说小蛙吗?”沈宝蝉把小蛙举到艾丽克斯面前：“它不是买的，是在我家楼下的草丛里捡得，那时候它在抓青蛙。”她晃了晃被重力拉成长条的猫咪：“小蛙，快给你艾丽克斯jiejie喵一个。” 小蛙喵是喵了，但很明显不是和人打招呼的意思，它剧烈地挣扎着，然后被两脚兽抱在怀里囚禁住，小宝有些歉意地和艾丽克斯说：“艾丽克斯jiejie，对不起啊，小蛙的脚受伤了，我要先给它包扎了。” “好的，你先去忙吧。”艾丽克斯笑眯眯的，脸上还适时添了一分担忧，俨然一副温柔的知心jiejie的形象。 看着变回原样的镜子，以及镜子反射的那个冷冰冰、压抑人性的世界，艾丽克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很久，眼里的情绪翻涌。 深夜，她躺在床上盯着浓厚的黑暗，思索着。 早在第一天遇见沈宝蝉的时候，艾丽克斯就摸清了她那边的世界，听着她的描述，她联想起了小时候生活在歌舞伎区的贫民窟时，奶奶和她讲述的圣经中的伊甸园：水源没有重金属污染、空气中也没有化学药剂和垃圾粉尘的怪味、所有人都吃得起真rou和真蔬菜、治安良好、犯罪率低的可以忽略……没有黑帮、公司在强大的国家政府面前也只能蜷缩起来当一只温和无害的小狗。 还有漂亮的、善良的娇软meimei…… 就这么想着想着，艾丽克斯不自觉地睡了过去，久违地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她穿过镜子，去到了小宝的世界，她可以每天晚上在街边瞎溜达，不用担心什么黑帮火拼会殃及她这条池鱼，饿了就去夜市买宵夜吃，数不清的美味真rou夹着真蔬菜经过厨师精妙的烹饪手法变得令人垂涎三尺，她拿着一块夹着生菜和鸡柳的煎饼果子边溜达边吃，吃饱喝足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小宝变成了她的妻子，她上前捏了捏老婆的脸蛋，比想象中还要嫩滑柔软，简单的温存后她去洗了个澡，抱着老婆睡去。 在梦里，她不用担心枪支暴力、也不用理会公司里的勾心斗角、更不用担心会有黑客骇入她的义体。她只不过是个身上纹身多了点的叛逆教授，每天给那群笨比大学生上完课后就回到实验室里做实验，她可以尽情研究她喜欢的课题，而不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突破别的公司的防御协议。 到了下午五点钟她就关闭实验室回家吃饭。 日子温馨美好得如同泡影。 如果她生活在沈宝蝉的那个世界该有多好啊。 她就不必在五岁时为了不被饿死而把那只陪了她很久的无毛猫咪吃了。 也不必在十三岁时为了有口饭吃而跑去当雇佣兵，当中间人和委托人的侩子手，杀掉那么多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了。 更不必为了在荒坂站稳脚跟而与他人勾心斗角，为了一点点微小的权力而争得你死我活。 那些苦难不曾发生，她会沐浴着爱和阳光长大。 只是梦总是要醒的，良好的生物钟在早上六点钟准时叫醒了艾丽克斯，艾丽克斯看着房间里的那些“高科技”，有些怅然若失。 她就这么恍惚着去上班了，工作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直到被情报部门的一把手叫去办公室，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沃金斯洋洋得意地坐在办公椅上，隔在两人之间的全息投影上展示着艾丽克斯的手下、技术部门的二把手、也是艾丽克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拉特丹妮惨烈死状的照片。 “艾丽克斯主管，我很抱歉公司让我来通知您手下的死讯，拉特丹妮因为暗通曲款，私自将我司的人格复制技术卖给军用科技，证据确凿，于是我们情报部门只好执行我们的“公司保卫权”将她处置了。” “证据确凿？你们他妈的哪来的证据？给我过目了吗？”艾丽克斯目眦欲裂，身上装的战斗义体蠢蠢欲动。 “证据的来源恕我无可奉告，这同样涉及到我司机密。” 艾丽克斯死死地盯着沃金斯，浑身的气势像是刀子一样扎得沃金斯坐立难安，他咽了咽口水，视线撇到一边，突然想起了一个传闻，据说三个月前去世的那个单挑荒坂塔的夜之城传奇，大名鼎鼎的V女士曾经带过一个俄罗斯姑娘。那个俄罗斯姑娘以前是雇佣兵，但现在是公司的人。 “艾丽克斯小姐，请不要用这种不友善的眼神盯着我。您要知道，从六月八号开始您便一改常态的没有加班了。” “当然，我不是强制要求您加班，毕竟我司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傍晚的七点。” “只是我有理由怀疑，您这些天反常的表现有可能像拉特丹妮小姐一样对我司造成不良影响。”说到这里，沃金斯突然有了底气，居然敢直视艾丽克斯的眼睛：“更别提，从晚上八点后，我们便监视不到你的生物信号了。” “请问，八点之后，您在干什么？”沃金斯不怀好意地期待着，他仿佛抓住了这位冷面美人的把柄，依着荒坂公司一贯的传统，只要艾丽克斯有半点语焉不详，他大可以在这个地方大作文章，将她狠狠地拿捏。说不定到时候艾丽克斯为了活命便会屈服于他。 他馋艾丽克斯很久了，只是一直苦于艾丽克斯和他相同的地位与强大的实力而不敢表露罢了。 上一个明目张胆想要强迫她的人是前任技术部门的主管，现在义体和原生器官不知道在谁的体内安家。 那个主管死了之后，艾丽克斯屁事没有，甚至还连升两级，被上面的大领导指明要她坐这个位置。 沃金斯不怀好意地期待着艾丽克斯的说辞，像只苍蝇一样等待着钻她的漏洞。 艾丽克斯冷静下来，脸还臭着，只是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她不屑地笑了笑：“我在干嘛？我在和女网友裸聊呢。” 沃金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复，愣住了。 “我知道荒坂会监视员工，我平时不也让你们监视了吗？但总不至于连员工的夜生活也要围观吧？我这有完备的流量记录，待会发给你，你要不信的话还可以去运营商那里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下轮到沃金斯脸色不好看了，艾丽克斯上前两步撑在桌子上：“沃金斯，情报部门的“公司保卫权”可不是让你这种角色来先斩后奏的，我虽然没在情报部门干过，但有人告诉过我荒坂的情报部门处理同事的流程，你这一趟下来可有不少不合章程的地方，你说我要是告诉上面的人，你的靠山能不能保住你的命？你猜有多少个人想坐你的位置？” “你！”沃金斯面目狰狞；“臭婊子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艾丽克斯，你的靠山就要到了，荒坂美智子很快就要被荒坂家族甩出去当个联姻工具了。到时候你也得玩完。” “别以为你手里有那几个臭技术有多了不起，荒坂想什么时候把你换了就随时都有替代品，你只是颗有点用的棋子罢了，可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科学家！” 沃金斯放完狠话，后背全是冷汗，他看见艾丽克斯举起那把消音手枪快速地扣了两下扳机，子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打坏了身后造价不菲的背景墙，也打掉了不少鬓边的黄色头发。 艾丽克斯盯着面如金纸的沃金斯，深深地看了一眼，什么狠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沃金斯看着那个女人的背景，莫名从中读出了一丝落寞的意味，她落寞？落寞个什么？不能刚刚就把他杀了？ 想到这里，沃金斯气的牙痒痒，他思索了一会，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拨通了电话，既然艾丽克斯逼得他到了悬崖边了，就不要怪他破釜沉舟了。 ps：本来除了主角之外其他几个攻的名字我都是想用英文表达的，比如说艾丽克斯就是Alex，但是给流浪攻和街头攻起的英文名字好难打，而且我还记不住，所以一气之下就全都翻译成中文了，所以大家念到艾丽克斯时可以把她念成英文的Alex，这样比较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