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店的青年（2）

    那天下午，乌尔带着你在小镇上逛，告诉你什麽店收了，又开了什麽。本来你其实要离开了，奈何乌尔以为你至少会回来住上几天，想告诉你可以去哪吃晚餐，哪里可以用划算的价钱买到美味的食物或衣物。

    也许是乌尔也长成一个挺拔俊秀的男人了，你不否认这样的他十分吸引人，所以也就不想看他失望，让他带着你四处走逛。你问乌尔，不在家帮忙没关系吗？他说偶尔无所谓，何况你难得回来了。

    一瞬间让你们二人的关系变得像是老友。

    走在乌尔身後时，你盯着他宽阔的肩背，他不知何时长得那麽高了？又是何时与你有如此显着的体型差距？说话还得仰头看他。不过那头浅咖啡色的发在阳光下显得更柔软，你总有个冲动是想揉一揉。

    但乌尔回过头，温柔笑着和你说话时，你便故作无事地凝视他的眼，与他普通地交谈着，没让他察觉你的心思。

    你真的试图付诸行动，是你的凉鞋带子断掉，让你不得不停在路中央时。乌尔发觉你没跟上，还以为是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太多，让你不耐烦了，顿时感到羞愧地走过来，才发觉你的鞋坏了。

    「这附近有鞋店吗？」乌尔蹲下身想查看是否是他能处理的状况，而你平静地询问，反正也就是双鞋。乌尔看带子断了，黏回去也不牢固，「唔」了声思考附近最近的鞋店在哪。

    而乌尔蹲着低头的时候，你只需要垂下手就能抚摸他的头，让你有点手痒，手指轻轻掠过他头颅上的发。偏偏这麽一碰，他马上就感觉到了，整个人僵住，不晓得该不该抬头，更不清楚能不能问??

    「还是这附近没有？」见乌尔迟迟没回应，你收回手，也不敢摸得太明目张胆，又问了句。乌尔这才慢慢抬首，脸庞微红，「有，我带你去。」

    你看着他的神色有异，顿时也意识到会不会刚刚那样就被发现了？

    可是你不想让两人之间变得更尴尬，只是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乌尔站起身，一下子又比你高了，并挡住你眼前的视线，垂眸看你，「我背你去？」

    你倏地一愣，乌尔看着也不是开玩笑的，只能无奈地微微笑道：「只是一只脚不穿鞋也没关系，没有很远吧？」

    「地上的石头会害你受伤的。」乌尔看着你白皙的脚掌与裙摆下露出的一小截小腿，都不觉得是适合赤裸地蹭在粗糙的地面上的。

    你还是没有答应，只是脱掉了穿不住的那只凉鞋，说着一起注意地上有没有石子或其他东西就好。乌尔显而易见地感到失落，可是也从走在你身前，变成走在你身侧。在你小心翼翼地踏在崎岖的路面上时，只要一踩到什麽歪了身体，他就轻轻搂住你，又不动声色地放开。

    你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因为这种没有言明的暧昧氛围感到有趣。这些可不在你当初的意料之中。

    鞋店里，乌尔替你拿来你想试的鞋，半跪在你身前帮你试合不合脚。他的掌心并不粗糙，也许是长年搓揉面团居多，与你的脚掌相触时，你并不觉得搔痒不适，反而能感觉他的掌心乾燥温暖。

    你可以自己穿鞋，可是乌尔彷佛这一切就该这麽自然，让他为你服务。你索性也不拒绝，就想看乌尔到底打什麽主意？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也不排斥与这个年幼时帮过自己一次的男人，留下一点不同的回忆。

    乌尔其实与异性间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父母为他担忧将来的婚姻时，他也总是不慌不忙。可是你骤然回来，让他本来平凡到无趣的生活似乎不一样了。他并不是在分离後时时刻刻想着你，可是你当时的不告而别，还是占据了他心中的一角。

    他知道你们当初的关系并不足以让你告诉他那些事，可是他总认为当时你求助於他，想必也不是真的不在意他每次见面时的亲切招呼。事实证明，这麽多年过去，你也依然把他放在心上。

    这种念头令他感觉胸口热热的，加上现在的你已然是个有气质且动人的女孩，他过去未曾对别人动过的心思，在你身上却一点点被勾了出来。你乖巧地让他捧着你的脚试鞋，太小的鞋挤脚，不必等你抱怨他就会立刻抽掉。太大的鞋又会被你勾着晃了晃，笑说这也许该给他穿。

    乌尔被你的一举一动吸引，也想问你，为什麽刚刚要摸他呢？

    但你丝毫没有要提及那件事的意图，直到乌尔为你试上合脚又合你心意的鞋时，你快乐地起身走走。你明艳的笑脸和纷飞的裙摆，都在撩拨着乌尔以为自己不会动摇的那颗心。

    买下那双鞋时，店主称赞你的美丽与鞋子有多麽适合你，你笑盈盈地看着对方，夸赞是他店里的鞋好看。乌尔顿时明白，长大後的你对谁都能这麽亲切，也许方才的抚摸就是他的错觉。

    你们在街上逛了大半天，新鞋穿起来也并不磨脚，让你感觉这一趟回来还是有点收获的。

    其实过去你一直不曾踏回这个小镇，也并不是出於对当初收养你的那家人还存在什麽太深刻的恐惧，毕竟时过境迁，你若总要耿耿於怀，这辈子很难过下去。

    只是你总觉得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回来面对回忆里的一切，你逃离那个小镇的早晨永远刻印在脑海里。当时马车里闷热和臭味让你头昏，你仅能依靠的，唯独怀里那条逐渐冷却但依然充斥香气的面包。你是靠着那个撑过整趟路程，撑过找到孩子也能做的零工前挨饿的时光。

    当初的饥饿和对未来的迷茫，才是让你迟迟不回来的原因。你需要活得更有目标，回来时才不会被这个小镇曾带给你的困顿与痛苦给绊住。如今你做到了，你有稳定的工作丶有属於自己的住处，更规划好以後该搬去哪个乾净且治安良好的城镇居住。你心中有了方向，那麽即使回来也不会感到迷失。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已届傍晚，能载你离开的马车大概所剩无几。虽说最近已经开始修筑道路，也沿途都架设照明设备，不过毕竟还不是很完善，在夜里行驶容易有突发的意外，所以愿意夜间载客的马车不多，就是有也很贵。

    你并不打算为此花掉太多钱。

    「你要住哪间旅店？我送你过去吧。」乌尔看着不知不觉来到落日时分的天空，不晓得时间竟可以过得如此迅速。他觉得都还没和你说上太多话。

    「我要去搭车了。」你此行就到这，和乌尔一起度过的时光很平和美好，不过大概也很难再擦出什麽火花??

    「你要走了？」乌尔不由得愕然，没想到你居然连一晚都不打算留下。

    「嗯，原本就只是想拿钱过来而已。但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也很开心。」你诚实地说出目的，乌尔顿时不晓得要再说点什麽才能留下你。

    「你也快回去吧，是晚餐时间了。不要饿肚子了。」你挨饿过，所以格外重视用餐时间。在搭上马车前，你也打算去买点能果腹的乾粮，「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你退开几步，和乌尔保持了距离後微微笑着挥手，「再见。」

    虽然你觉得应该不会有什麽机会见了。

    乌尔在你转身离开之际，还是伸手拉住你了。他也有预感你这麽一走，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小镇，然而离开这里後，他不会知道你往哪里去。

    你不解地回过头，乌尔握牢了你的手，没有将你拉来身边，而是主动靠近了你，「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留在哪？」你们之间贴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乌尔温和的眉眼里多了一点忧愁，深蓝色的眼珠宛若一潭不见底的湖水，「留在镇上，还是你身边？」

    乌尔没想到你问得这麽直接，顿时屏息，又缓缓吐气，壮着胆子轻轻拂过你的脸颊，「留在我身边。」

    他这辈子从没这麽说过这麽露骨的话，说出口就让他的脑门发热，你貌似感到有趣所以笑了起来，令他不懂你这是什麽意思，是觉得他很不自量力吗??

    「但你还要回家，我怎麽留在你身边？」你反握了他的手，乌尔觉得你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小小的丶软软的，和他平时揉着的面团很像，可是更让他爱不释手。

    乌尔也被你反问得不知所措，你一看就知道他没什麽和女人调情的经验。你改变主意了，也许在这住一晚也可以。你找了一间旅店住下，当然，把乌尔也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