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光自破云而出
第六十六章 “曹公，还好吗？”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让曹cao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这声音在他的昏愦的意识里原本显得有些模糊，此刻却逐渐清晰起来。曹cao努力睁眼看过去，刘备正坐在他的身边，神情稳重而平和，坚毅的眉宇间隐约透着担忧，目光深邃幽暗像是一汪深潭，略带关切地注视着曹cao。 这是真实，还是梦境？曹cao分辨不清。他张嘴想要回复刘备，鼻子却无端里涌上一股酸楚，想哭，又哭不出来。他艰难地咽口唾沫，勉强挤出两个字：“使君……”说完就感觉喉咙像是被火灼伤一般痛苦。曹cao闭上眼睛，缓和一阵后才重新睁开眼睛，见刘备仍旧坐在那儿注视着他，曹cao心头微暖，松了口气，连忙摇头解释道：“曹某无碍。” “备委实不明白。”刘备犹豫许久，还是问出心中疑惑，“曹公应该知道荀先生对您忠心无二，为什么不能彼此退让呢？” “你叫孤让着他？”曹cao逐渐恢复了情绪，嗤笑一声，“他想cao控孤的一切，想让孤全部听他的，从军事到政治、再到人生，要孤恪守君子之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刘备心中深深酸涩，低头道：“被他cao控不好吗？明公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曹cao本来想问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一想到刘备肯定会说要，于是就没问，改口道：“你以为令君是真的喜欢你？他是看你会武功太危险了，怕你谋害我，所以才想尽办法把你软禁在他府上，可不是为了你好。” 刘备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笑得有些甜：“在令君府上待着也挺好的。” 曹cao看到刘备这幅花痴的模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腿上慢慢收紧，撇过头去不看刘备：“他是我的，不是你的，不许你喜欢他。” 刘备缓缓收起笑容：“心驰神往，不敢造次，心里想想罢了。” 你都直接送上门了还不敢造次？曹cao气笑了：“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那是心驰神往吗，你不就是好——”曹cao转过头，别扭地笑着，“你们老刘家都一个德性，不管男女，看到漂亮的就走不动道。” 刘备动了动唇角，没有接茬。见刘备不答话，曹cao没话找话道：“刘公好久没去校场了吧？是不是有些不习惯了？一会儿让人陪你练练剑，云长和元让也等在那儿很久了。” 刘备依旧沉默着。曹cao觉得有些气闷，索性也不再搭理刘备，闭眼假寐。马车在官道上颠簸、晃晃悠悠，配合马蹄踏步的声音，像是一个摇篮一般。曹cao感觉有些困了，正打算睡一觉，曹洪向他报信，说官道上有个人正骑着马远远跟在马车身后，似乎是荀令君。听到这个名字，曹cao打了个颤，一下子惊醒过来，从窗户往后看去，后面果然有人骑马跟着，不是荀文若是谁！ 刘备忽然有了反应，也撩开车帘向后看去。乌云遮蔽了天光，阴沉沉笼罩着整个世界，风呼呼地吹着，不断鼓动着密布的乌云涌动、翻滚，气氛压抑、阴郁到了极点，仿佛整个天地都失去了光彩，大雨将倾。 荀令君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不慌不忙地跟在马车之后，不远不近，任由马蹄在官道上哒哒踏步，一声声敲击到了心底。大风吹松动了他白色的帽子，他伸出一只手按住帽子，另一只手娴熟地牵着缰绳，显得从容而自信。雪青色鹤氅在风中被卷起向后扯去，露出美丽洁白的深衣，衬出一腔孤勇、无上风姿。在这个阴暗的世道里，他像是一道破开了沉闷天地的光、浅浅照进了人心底，却又与晦暗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刘备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荀彧见到他探出头来，轻轻微笑点头致意，只是这一笑便让刘备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欢喜。他坐回马车中，脸颊泛着薄红、身体微微发颤，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闭上双眼不断回味和荀令君在一起的点滴过往。这辆马车原本是困着他的、让他痛苦到了极点的牢笼，现在因为荀令君的出现，刘备忽然感觉困在心上的枷锁正在一点点变得轻盈、他愈发感到轻快和自由。这是司空的座驾，不是他的，刘备想。他所得到的盛极一时的宠爱迟早会被曹cao收回去，他的下场想必也会和荀令君一样，即使带着白帢、穿着白衣，乍看下纯洁到了极点，也必将在黑暗的世道里被抹杀尊严和良心。 他为什么追出来，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对刘备那样执着、不断与曹cao相争，不惜惹怒曹孟德，刘备已经明白了。 他不是为了刘备而来，刘备知道。他是为了护佑他的主公，不让那身负武勇的刘左将军坐上曹司空的马车、一点点无望地习惯和沉沦下去。但刘备依旧感激他，这个为国、为曹、为天下，就是不为他刘玄德着想、一心要把刘备困死在许昌、困死在他府上不得动弹的尚书令，终究是藏了一点私心。 如果刘备被曹cao给的好处和情感打动、沦陷，荀文若的今天，就是他刘玄德的明天。刘备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他要主动一些，也为他的荀先生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