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噩梦
其实尤娜是没有选修心理学相关的课程的，倒也不是她有没有精力的问题，魔女身上都带着点邪性，没什么道德底线可言，对她们而言除了魔女与使魔是被承认的种族，剩下的世界内生物，不过是纸上角色，她们不会轻易认可。那么魔女的心理学……大概也不是什么正常课程。 所以当尤娜收到心理学授课老师的回信，表示愿意帮她分析九阴的身体状况，她还有点意外。 对方似乎和小兔老师一拍即合，准备亲自来看看这条“有趣的实验品。” 但尤娜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俩会在她收到回信后的五分钟内，出现在她家门口。 “你好呀尤娜小姐，如果不请我们进去的话，我们俩在这个世界可有点格格不入呢。” 站在她门口的魔女小姐带着宽大的魔女帽，依稀可见帽檐内是一片斑斓的星空，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色长裙，很好的勾勒出魔女诱人的身材。 小兔老师刚到她腰那么高，跟在她身后像极了幼儿园老师，带着小朋友出去郊游。 但尤娜知道，她才是那个小朋友。 于是她赶紧将两位魔女请进家门。 九阴刚走出房门，目光就落在了那两位不速之客身上，尽管他的大部分的力量都被封印，却还是能感受到从那两个那人身上传来的气息极为可怖，不禁垂下眼眸。 心理学课程任课老师，星之魔女，她原本擅长的领域似乎是占星，但“心”是她的爱好。对于长生种来说，若是没有一个值得持续研究的爱好，漫长的生命会相当难熬。魔女总是很执着于她们的爱好，这位星之魔女也不例外。 是以她的目光也落在了九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总之呢，就像我们给小尤娜写的邮件一样。你的这位使魔有些故事，我们准备来好好研究一下哦！” 小兔老师坐在她的沙发上，小短腿甚至有些够不着地面，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 “他不是我的……使魔，我们是，呃……室友。” 尤娜尝试给她解释自己和九阴的关系，没想到两位老师听完之后眼睛都一亮，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告诉她们这件事恐怕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这位蛇妖先生身上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魔法……哦，对这个世界来说应该叫……封印？” 星之魔女双眼狭长，瞳孔中似乎有万千星光闪烁，九阴却只从那双眸子中读出冰冷的兴趣，像是审视实验用的小白鼠那样。 “不过也算是为了帮你了解这种封印，为了小尤娜的论文，你也要更深入的了解一下蛇蛇对不对？” “呃，兔老师……人家有名字。” 尤娜拉了拉小兔老师的衣服，嘴角一扯。 “放心吧，我们两个都是成熟的魔女哦！一定又快又好地摸清小九的情况哦！” 小兔老师自信满满地跳下沙发，星之魔女会心一笑，也站起身来。 “那我们要开始了哦。” 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客厅之中，在两人脚下缓缓流转，周遭的空间遭到扭曲，转化为另一幅模样。尤娜啧啧称奇地打量着脚下的魔纹，却不太清楚它的原理。 “为了比较好的模拟出效果，我会施法弱化我们三个人的存在感哦，星之魔女老师，幻术的部分就交给你了！” 小兔老师这么说着，掏出一根胡萝卜形状的法杖，轻轻一挥，三人的身形便逐渐透明，消失在九阴的眼中了。 而星之魔女却笑而不语，只是注视着九阴，她眼中的星子连成一线，心理暗示的魔法已经开始对他产生影响。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蛇妖似乎……被人试图驯服过，好了，让我们看看他自己都忘却的记忆之地吧。” 当他完全感觉不到三人之后，只觉得心灵受到那位魔女的影响，周遭的环境迅速地暗了下来。 完全漆黑的环境之中，他孤身一人，四周寂静无声，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腰腹和脖颈都被冰冷的锁链束缚，他的双足不知何时转化为蛇尾，却被一根巨大的钉子钉在地面动弹不得。 他缓缓抬起头，黑暗之中他的瞳孔转化为蛇的竖瞳，低伏身体，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眼底却尽是暴虐与杀意，他的身体上浮现出黑色的纹路，但这一次，鳞片却没有生长出来。 “是转化封印耶……他被影响了化形能力，不能变回蛇身了。” 小兔老师掏出她的记录板，在上面记下笔记。 “另外小尤娜，你看，他的妖力非常强盛，但是却不太受控制，这也是生物rou体虚弱的象征哦。” 尤娜在这种环境下还真听不太进去课，只能坐在小兔老师身边，不太愿意看九阴。 “我对他的心理暗示是‘恐惧’，应该不只是被关在什么地方。” 星之魔女这么说道，而周遭的环境也应声开始发生变化，似乎有人在走向被锁住的青年。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扮相却像是百年前的古人，他手握一把短刀，动作熟练地在他腰腹划下一道口子。 九阴没有抬眼看他，也没有吭声，只是紧盯着脚下地板的花纹，安静地承受着一切。但那人却并非像在对一个活物，而是像切割生rou一样，短刀又从他背部划过，道道鲜血淌落。 他的血液落入地面的花纹中，花纹像是活了一样蠕动起来，贪婪地吞噬着他的妖力。 他仍然没有发出声音，被割出越来越多的伤口，身体不自觉开始痉挛，鲜血逐渐流失，蛇妖的身体越发冰冷。 哪怕妖族有着强大的自生能力，也无法在这样的酷刑下无动于衷。 他深深地吸气，想要对抗心底愈演愈烈的声音，皱着眉闭上眼。 “喂！你这慢慢吞吞地弄到什么时？” 身后又走来一人，穿着一身黑袍，却依稀可见他衣袍上的暗色血迹。 “取血只是最基础的方式，还是得让他自己爆发出妖力来。” 那动刀的人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似的，摸出了一样东西。 画面就此定格。 尤娜疑惑地望向星之魔女，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她这位老师脸上竟然洋溢着愉悦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一样，那恐怖杀人犯一样的表情看得尤娜心里发毛。 “他非常恐惧那人掏出来的东西，甚至不愿意想起来……” 星之魔女若有所思地掏出一根皮鞭扔在他脚下，但他却似乎看不见那东西，没什么反应。 “星老师，你要根据这个世界的特性想啦！应该是更常见的东西！” 小兔老师向她挥了挥小手，这么说道。 于是她们又试了些这个世界百年前常见的东西，却不见九阴有更多的反应。 直到兔之魔女掏出了她的宠物狗铃铛，轻轻地摇了摇。 铃铛响起的一瞬间，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骤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她们的方向，金色的竖瞳中充斥着憎恶与暴虐，像是要将她们碎尸万段一般。 画面再次转动。 他身前的人也掏出了一个铃铛，轻轻摇动。 九阴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一样，面目狰狞可怖，朝那人露出獠牙，可被钉在地面的身体却无法动弹，只是在他的挣扎下流出更多的鲜血。 随着铃铛声的响起，他的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生生被撕裂般，他难耐地发出困兽般的嘶鸣，身体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猛烈的痛苦。 他身后的黑袍人却并不满意，走到九阴面前，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起脸：“喂，你的丹又结出来了吧？吐出来给我。” 他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憎恶与恐惧，但那铃铛的声音却像是在搅动他的大脑，逼得他拼命地摇头，泪水混着额角的汗水一起从眼角滑落，狼狈至极。 “啧，真没用。”黑袍人一把夺过了那铃铛，几乎按在他的脸上猛地摇起来，一边扯着他的头发呵斥，“快吐出来，你这废物蛇妖。” 那令他痛苦至极的源头就在耳畔不住地鸣响，似乎要撕裂他的灵魂，他挣扎着摇晃身体，咬着牙紧闭双眼。那黑袍人却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摇着铃铛，似乎想将他彻底敲碎。 “喂，小东西。” 在他几乎要昏过去之前，铃铛声忽然停了，那黑袍人捏着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我说你啊，很久没被人碰了吧？把你的丹吐给我，我抱抱你怎么样？” 眼中充满厌恶，泪水却夺眶而出，他抬起头时像是引颈的天鹅般，隐秘的渴望被死敌就这样揭穿，让他恨得藏不住杀意。可那灰袍人却走近了他，将他一手揽入怀中，另一手抚摸着他的脖颈，指尖缓缓摩挲这他皮肤下凸起的青筋。 “怎么样？很划算吧，把丹给我，我们满足你的饥渴。” 他颤抖起来，却不是因为痛苦。那灰袍人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劝他： “你就把丹吐出来吧，我也不想折磨你。” 他垂下眼帘，分明滔天的恨意像是刀子一样在胸中翻腾搅动，他却被那人温柔的拥抚所驯服了，像是认命一般低下头，一颗淡金色的珠子和着鲜血滚落在地。 那黑袍人满意地冷哼一声，捡了珠子转身就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身后的灰袍人：“你想用他可以，别拔妖骨钉，也别松开他知道么。” “知道了，师兄。” 那灰袍人声音柔柔的，眼中却泛起疯狂的光芒来。 “精神控制，行为矫正，驯服得相当彻底啊……哦，还有自我摧毁，没想到这个世界百年前的人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让我看看他会怎么……” 星之魔女兴奋地向前一步，却忽然被拉住了手臂。 尤娜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站在她身后。 “已经够了吧？”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咬着牙发出威胁的警告。 “老，师。” 星之魔女愣了一下，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同胞威胁过了，面对眼前这个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的小辈展现出的勇气，她反而燃起了更大的兴趣。 “星星老师，实验的时间太长也不好呢，我也要回去整理数据了，我们撤退叭～” 小兔老师蹦蹦跳跳地靠近她们，抱着自己的记录板，看起来非常满意的样子，来为她们解围。 见到同伴这么说，星之魔女无奈地摊了摊手。罢了，她和兔魔女就算了，尤娜在魔女中还算得上是小孩子呢，思考的方式也还未完全向她们靠近，毕竟这小蛇妖是她的东西，真的玩坏了也不好。 在返程的路上，小兔老师像是安抚她一样，眨巴着眼对她说： “小尤娜还年轻呢，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比起爱，驯服要稳定得多呀。” 两位魔女刚走，空间魔法与幻术就全部解除，九阴从空中坠下，倒在客厅的正中央，尤娜赶紧将他扶起来。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他拼尽全力朝她伸出手。他的嗓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冰冷、绝望，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哀求，让人不忍听下去。 “呃——嗯……啊啊啊……” “没事了……抱歉，抱歉。” 尤娜将他抱起来，幻术不会造成实质的伤害，却逼真地将他的恐惧清晰的展现出来，无疑是一场精神上的凌迟。 他紧闭着双眼将脸埋进她怀里，似乎失去了意识，又跌进那充斥着铃铛的响声，血与痛的噩梦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