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都一样

    晨光熹微，穿透了橘黄色的窗帘，将房间内映出了朝阳的光彩。

    谢云舒睁开眼睛，一夜安眠，浑身缱绻。

    这两天她的睡眠质量格外的好，梦中再也没有出现令她恐惧绝望的黑暗，她从被子中抽出手掌，反转着观察自己手臂上的伤疤。

    她头一次生出了想法，希望自己身上的伤痕快些长好。

    就好像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也会随着身体的痊愈一同消逝。

    稍微醒了醒神，谢云舒起床。

    目光落到一旁的外套上，那是方玉的外套。

    这一晚上她想了许多，曾经方玉所代表着的是她的畏缩和恐惧，不知道如何作为一个受害者生存，所以只能盲目的将罪孽归结到自身，又期望通过自罪式的忏悔得到原谅。

    曾经的她画了一个圈，将自己套了进去

    韩晏向她伸出了手，将她从圈内拉了出来。

    她脱掉衣服，跪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韩晏在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她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

    剥除了强加于她的身份之后，依属于韩晏的她，又将如何看待谢云舒呢？

    她看见了一个盲目无措的女孩，无助的承受着生活中的困难，只能不断地逃避。

    她不想这样。

    将方玉的外套塞进书包中之后，谢云舒打开了房门，她要准备去上学了。

    吃过午饭，学生们有45分钟的午休，谢云舒从包中拿出外套，打算去将它还给方玉。

    去过了方玉的班级，也在在cao场上转了几圈，谢云舒都没有看见方玉的身影，反而失侧面的从她现在的同学中了解了一些关于方玉的事情。

    很显然，方玉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准确的说，她几乎不跟班级里的人有任何交集，平日里除了必要的学习沟通，剩下的时间都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

    而同学们显然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谣传，平日里大部分人都不愿去招惹她，个别顽劣的学声则会时不时的找她的麻烦，可也没见方玉有过任何的反抗。

    直到午休接近尾声时，谢云舒在楼梯间看到了方玉的身影。

    她快步追上去，伸手递过外套。

    “你的外套，谢谢。”

    谢云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于礼节性的说了声谢谢。

    方玉看着谢云舒伸出的手，没有接过，她抬头，望向谢云舒。

    方玉眼神空洞，近乎喃喃自语般说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谢云舒想了想，恍惚间，那个被压在墙壁上的光裸身躯和镜子中跪在枕头前的人影逐渐重合，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答道：“没有。”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方玉，她不断重复着，神色震惊。

    “没有……没有……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吗？”

    突然间，她冲到谢云舒面前，死死抓住了她的肩头。

    “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你知道我都承受过什么吗！那种恶心的感觉，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都是因为你！”

    谢云舒的肩膀隐隐发痛，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神色癫狂的方玉。

    “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让你也品尝一下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的。你毁了我的人生，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方玉近乎是嘶吼着说出了这段话。

    下一刻，谢云舒狠狠推开了她。

    “我为什么要愧疚？”

    谢云舒看向面前的人，她只觉得恶心。

    “你站在施暴者的角度，从来没有考虑过被你伤害的人的想法，而当你变成受害者了之后，又试图将所有的过错归结于旁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可怜的无辜人。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我也只是一个被你霸凌的学生，不要说为你受过的伤害负责，我是否愿意原谅你都是两说！”

    方玉怔怔地看着谢云舒，眼神中逐渐充满了怨恨。

    她撩起自己的袖子，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刀疤令人震惊。

    “你知不知道我休学的那一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无数次想要自杀。看见了吗，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去报警，为什么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巷子里等我！”

    眼前的人几乎丧失了理智，眼神中只剩下满满的仇恨，方玉冲上前狠狠掐住了谢云舒的脖子，疯狂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余光中晃动的手臂上，数不清的刀痕刺痛了谢云舒的眼。

    氧气越来越少，恍惚间，那成了她自己的手臂。

    她看见自己拿着美工刀割向自己手臂的情景。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大喊：“舒舒！”

    下一刻，林佳的身影浮现在视野之中。

    “方玉！你疯了！离舒舒远点！”

    措不及防的推搡之下，方玉摔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眼神阴郁的盯着林佳，口中喃喃道：“你们是一起的对吧，都欺负我……呵呵……”

    而这时，楼梯间传出的动静也吸引来了其他同学。

    谢云舒仍因为缺氧靠在墙上不断喘息，喉咙的疼痛使得她控制不住的咳嗽。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方玉突然起身再次朝她抓来。

    她神色狰狞，口中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就在指甲即将划到谢云舒脸上的那一刻，林佳抓住了方玉。

    而方玉伸出的手也顺势落下，抓住了谢云舒的袖子。

    伴随着“刺啦”一声，林佳和方玉栽倒在地上。

    谢云舒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之中，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疤痕，跟方玉如出一辙。

    看了看手中攥紧的袖子，又看向谢云舒充满伤痕的手臂，方玉突然笑了起来。

    她起初是阴沉的低笑，但逐渐的，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肩膀的耸动，最终像个疯子一般坐在地上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谢云舒！我们都一样！一样的！我们都是要下地狱的人！哈哈哈哈哈！”

    望着四周逐渐聚拢的人群，又感受到胳膊被风吹过的感觉，谢云舒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