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车载广播里主持人述说着那场在街道上惊心动魄的火拼，说得却都是春秋笔法，具体细节少得可怜，这有点罕见。林亮观察着车窗外，他和小范开着车从另一条路抵达海岸诊所，两人将车停在附近。 周围遍布着罗威尔的人，林亮认为他们的到来已经被发现。但没办法，这些人太多了，连带着靠近医院的其他楼顶层上也有人影，几乎围得密不透风。而且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思及先前他对Lowell集团的调查，林亮强烈怀疑海岸诊所背后的人与罗威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副驾驶座上的小范依旧在发呆，他看着年轻，像一位学生。但是偷渡路上干脆利落地拧人脖子捅人要害的模样林亮可见过几次，不知道老板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 在脑内将各种事情计划过了两三遍，最后林亮学着小范放空自己的思绪，没有高启强的指示，他们也只能留在车内。 ＊ 倘若有人伪装成高启盛接近他，他会怎么做？ 高启强很清楚自己会直接将人杀死，他不能容许任何人为任何目的假装高启盛，也不能容许自己将感情投放到其他人身上。这些东西都应该是弟弟的，高启盛生前期着盼着却没有得到，死后高启强更不能再分出去。 将感情转移到他人身上，一种令人作呕的玷污和背叛，不亚于第二次将高启盛亲手扼死，那样的话，他的小盛就太可怜了。 高启强听着手机里带着电流的微小声音，那么，失去孩子的伯特伦又是怎么想的？ 对于弟弟是否能成为罗威尔的养子高启强并不在意，他只想弟弟能够活得安宁顺遂。 那一夜不该祝词风生水起，应当先道声岁岁平安。 ＊ 伯特伦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在控制信息素方面他和高启强很像，掌控极好的、稳定或微弱的信息素时常会被人忽略，旁人往往会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比如他们表演出来的情绪上。 如果不是与高启强朝夕相处又被哥哥信任，高启盛那灵敏的嗅觉同样很难摸到伪装下的真实，但这样过分的控制也是一种标志——极端的控制欲。 欺骗这类人确实有点麻烦，毕竟高启盛也讨厌人骗自己。 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 庄家、荷官、筹码与死性不改的赌徒，是揭开终局的时刻了。 “你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伯特伦用的中文，或许和不安静的背景音有关。 隐隐约约的、人被堵上嘴后的含糊痛哼声，子弹上膛的金属碰撞声，皮鞋跟敲击石砖，夏普不疾不徐的说话声——老爷，下一枪需要打在哪里？ “怎么会？”看来伯特伦没有太生气，他对亲近的人倒挺直来直去。高启盛语气轻松，“我想没有什么能难住你的。” “起先我计划在结束后给你转些股份，向他们宣告你的继承人身份。”在前几天收养手续就已经递交了，这只是一件小事，自然没有阻碍地被加急通过了，“不过，你应该明白我不会让Omega当继承人。” “我觉得我装得还是挺好的。” “确实，把我都给骗过去了。”伯特伦说起这件事来很平静，看来没有生气。“但不能保证没有人用信息素攻击你，对吗？” 对此高启盛没有很失望，伯特伦的拒绝在预料之中，如果是Beta的话争取的余地更大些。 正如伯特伦所说，他有过被Alpha的信息素高强度攻击的经历，而后赶来的高启强将当时在场的几人全切碎了灌水泥里，只为掩盖他的身份。 “我要见见你的哥哥。” 高启盛原本有些轻松的心情停滞了，他还没思考清楚是否将哥哥牵扯进来。即使高启强突如其来的到访与参与，使得这似乎成为必然的走向，可真让哥哥与伯特伦接触……他本身是不太愿意的，总归是一件有风险的事。 但伯特伦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阻止，否则自己也不会成为他的养子，大抵与从小极度优渥的条件有关，伯特伦在某些方面可以用任性来形容。 “我哥跟这件事没关系，”高启盛说道：“他之前根本不清楚我在干什么。” “怕了？” “怕我哥被牵连。” “不知道你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怀孕后一个人来我们这边不怕，怕你哥被牵连。”伯特伦笑了，“要是你哥觉得你拖后腿，拿股份和你翻脸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不会帮你的。” “他不会的。”如果哥真的不要他了也没关系。虽然高启盛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偶尔克制不住，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不过伯特伦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如果哥能成为继承人的话……太好了。 豁出一切想要得到，不正是这些吗？权力、金钱……在这个世界上能带来尊严的东西，这是他的哥哥应该得到的。高启盛只为此感到兴奋与满足，上辈子他拿命换来的不够大，这辈子却是做得更好了。 那头传来有些轻微的声响，是经过消音的被削弱的枪声，高启盛随口问道：“我无所谓，不过……不留点给他们？重视家族？” 伯特伦曾经告诉自己，安娜认为他更重视家族，收养没有血缘的人，甚至可能是继承人。这恐怕算不上重视，伯特伦也不至于天真到认为被吃下去的还能吐出来吧。 “安娜，她不明白我在干什么。至于留给他们……”伯特伦冷笑，“你说，伦纳德现在还活着吗？” 高启盛已经对伯特伦几乎什么都知道的、突然蹦出几句刺激他神经的话的情况已经有些脱敏了，更何况他不认为伯特伦会因为一个伦纳德排斥他。 “我猜他死了。”高启盛眨眼，他亲自挑拨的科琳娜，结局如何，不是很好预料吗？ 另外一处赌场的三楼，哒哒的高跟鞋声停在一扇房门前，科琳娜推开雕花装饰的木门，闻到信息素与血腥气味，那Omega抬头望她，又低头看已经气绝的伦纳德。 “因为宴会？”科琳娜略带微妙地问，别误会，她不喜欢充满酒精、狂欢、放浪的派对，对即将被收养的养子来说还多了一种窥视。厌恶很正常，可因此杀人…… 今天被塞了小纸条赶来赴约的科琳娜盯着靠扶在栏杆上的青年，今晚的夜风很大，露台上的盆栽被吹得簌簌作响，两人的发丝也随风飘飞，所幸她扎着头发，否则怕要狼狈不堪。 “不行吗？”青年没有看她，漫不经心地说：“对我来说这个理由足够了。” 科琳娜摇摇头，幸灾乐祸地想还真是与霍根如出一辙的极端，“但你来找我……他是我弟弟，我好像没必要帮你吧？” “我认为你会比我更着急。”威廉瞥了她一眼，“你的父母更中意他不是吗？还是说——” “你心甘情愿将家产让给他？” 真是扎人心窝的话。科琳娜卷卷自己的鬓角垂落的发丝，“我把你除掉，同样也能拿到更多。” “噗。”威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他脸上近乎怜悯的表情看得科琳娜心里冒火，“你是不是没被家人爱过啊？” 好欠揍。 “动了我可没有好下场。” “你能得到什么呢？”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的父母偏爱伦纳德，只要他不死，你永远是后一位。” “我活着，你只能得到他挑剩下的家产。又或者你们与其他人一起杀了我，但你觉得可以瞒过去吗？为什么罗威尔会放过你们？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重蹈覆辙只会让Alpha无比愤怒。” “也许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别忘了你不过是一个冒牌货。”科琳娜压着怒火讽刺回去。 “姓罗威尔的有多少人？找一位清白的、没有参与此事的家族成员很容易吧？”威廉没有生气，而是继续说下去：“不提他的报复。即使可以全身而退，你能得到的依旧是你们家被挑剩下的产业。” “这是建立在罗威尔很爱霍根将我当成代替品的前提下——如果他不爱霍根。”威廉扭头朝她笑：“最重要的只会是他自己，别忘了他是个Alpha，你为什么觉得他会给你们？他会无私奉献只为家族发展？说到底你们同样是外人。” “这个结果没什么差别吧？” “……你们Alpha从来只会争抢。”罗威尔家族的教育向来要求他们自己去抢，在富豪圈里也算独一份的。科琳娜被说服了，何况她心底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吗？不尽然。 “但想要弄死他可不简单，从小开始就有许多人在我们身边保护。我猜他同样一直提防着我，我还不打算让自己栽进去。” “那些派对呢？” “就算是陪酒的也会经过检查，何况他天天换——” “他身边有Omega吧？”威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Omega总不能天天换吧？” 这倒是，他们家还没有奢侈到那种地步，不过，科琳娜有些犹豫，“我可以联系最近跟着他的Omega，他确实很恨伦纳德……”这是科琳娜注意到且联络的原因，本来只为通过那人了解一些伦纳德的动向。 “但是Omega能做到吗？” “如果足够恨的话，肯定能做到的吧？”青年露出嘲讽的神情，“明明你一位Beta有着不输于Alpha的野心，却依旧觉得Omega不可能做到这些，你弟弟大概也不会对Omega设防……我再给你点东西。” “给我的人说，是很好用的‘老鼠药’。” 确实是很好的‘老鼠药’。 科琳娜走进房间带上门，“他死了？” 她走近两人，看见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科琳娜突然说不出话来。没有真正接触到死亡时很难意识到人的脆弱，她听说过很多人的死亡，而现在，伦纳德就这样，甚至可以说是草率地死去。 Omega点点头，伸出手，从科琳娜手里拿到了一颗胶囊。 他活不了的。 看他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科琳娜扭头走出房间，到现在她连Omega的姓名都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她站在门口掐着时间，然后发出一声尖叫，吸引来工作人员。 伦纳德必须死。 在准备这次出行计划时，高启盛意识到伦纳德为什么带给他有问题的感觉，因为那不是看Alpha的眼神，令人感到冒犯的、恶心的、仿佛在看一个物件的眼神，就像白金瀚的客人。 高启强不喜欢他接触背后太深的东西，可惜不可能。他见过白金瀚里的某些Alpha是如何对待Omega的，伦纳德亦掩饰不住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 那段时间高启盛的状态太差，他不清楚自己在哪里暴露的。但不重要，死人不会说话，伦纳德死了，威胁也就解除了。 而科琳娜只需要推一把。 不过现在……他这个身份是藏不住的，谁让伦纳德倒霉呢？ “留给这些自相残杀的‘家人’？”听见那边传来几声枪响，伯特伦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好，不过，罗威尔家可不是这样。” “我当初也杀过几个兄弟姐妹，还有我的那位父亲。” “……还真是恐怖的传统。”高启盛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他感觉自己有些困了。 “你运气挺好的。要是早几天被安娜带回来，我会直接杀了你。” 或许算不上运气好，死过一次用命换来的，高启盛迷迷糊糊地想，唔，还想要哥哥的信息素。 “我接受了一些事实。”话里带着些低落的情绪，没过多久伯特伦话锋一转，“休养几天后，你去见见安娜吧，死之前她应该会想找人聊聊。” 可算是结束通话，高启盛感觉自己的手机滑落到地上，他也没管，只卷着被子睡过去。 TBC ＊以前高启强不想高启盛进建工，现在高启盛不想高启强进罗威尔，是否是一种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