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军X隋东】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早上，我趁着他没醒，就走了。别以为互相撸过，就老相识了，老子可是江湖浪子，轻易不回头。

    我在路边吸溜完一碗热腾腾的豆花儿，就去桦钢小学门口蹲着，捯饬点小买卖。

    我蹲在路边，歪头一边磕瓜子一边瞅着校门口，怀里揣着膈人的玻璃弹珠，卖完这些一日三餐的钱就有了。

    下课铃刚一打，那群小兔崽子就叽叽喳喳涌出来，我趁机吆喝：“弹珠喽——彩色的玻璃弹珠——”不一会儿，就有人凑上来。

    “老板，弹珠咋卖？”

    “一……一毛五个。”

    我乐呵呵地招应，忽然一个小孩挤进人群，眼巴巴看着我手里的弹珠，耳朵上带着助听器。

    我看一眼，晃了神，莫名其妙想起了傅卫军那个聋子。我可怜面前这个小聋子，多给他一个弹珠。

    这小孩儿，开口说了话：“谢……谢。”不过声音变了调。

    我惊讶：“你能说话？”

    他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助听器，点点头：“我……我能听到一些……声音。”他拿着弹珠高兴地走了。

    闻言，我怔住，痴痴地想，要是傅卫军那小子也能有一个就好了。我看着那小孩儿的背影，动了歪心思。

    我吆喝：“行行行，今天的弹珠都卖……完了，散……散了吧！”挥退了那群小屁孩儿。

    我撵上那个小聋子，手里是两串臭豆腐，咧着嘴笑嘻嘻递给他：“拿……拿着，给你的。”

    小孩儿发讷，受不住引诱，接过：“谢谢……哥。”

    我挥挥手，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道：“你耳朵上那个能让我瞅两眼不，怪稀罕的。”

    小孩儿没防备，拆下来递给我，傻呵呵地吃臭豆腐。

    我假意观察，斜眼瞅他，他没看我，我将手里的助听器换成了几颗弹珠，打着哈哈塞进他口袋，打手语：“放这里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一块放进去的还有今天卖弹珠挣的所有钱，我就这么大能耐，浑身上下能补偿就这么些，今个一口饭也甭想吃了。

    我心虚，双手揣兜，低头，缩着脖子，快步离开。

    我勾着头，一直走，不敢停，走着走着脑子里忽然冒出来那小聋子笑呵呵的模样，想起他咿咿呀呀冲我说谢谢。老子偷了这么些年东西，第一次欺负老弱病残啊，真他妈心虚。

    接着，死活迈不开步子了，心一横，拐了回去。

    我顺着来路往回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那小聋子，正心不在焉，猛然听到几步远外传来吆喝和哭声。

    打眼看去，那孩子身边围着几个大人，来势汹汹。

    我也不跑，走上去，手里攥着那个助听器，被我的手汗浸得湿哒哒。刚想开口还他，那小孩“啊——啊——”地吆喝，接着三五个大人便把我抓住，压在地上。

    艹，你们，不管我也要管那个助听器吧，险些让你们给踩碎！我小心翼翼抓住，攥在胸口，抵御他们的拳打脚踢。

    打头的男人用手语问那小孩：“壮儿，是他偷的不？”

    小孩子点头。

    那群人叫嚷起来：“这个结巴，我知道，惯犯了，没爹没娘，整日偷鸡摸狗的！”

    “就让我们替你爹娘教育教育你！”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啥样的老子，啥样的小子，活该早死了，不然竟是祸害！”

    “妈的”，我怒吼，使劲浑身解数，仰头顶向一个男人的下巴，撞得他吱哇乱叫，“骂我就骂我，别带我爸妈，跟你们玩命啊，艹！”

    我斗不过他们，挨了许久的拳脚，直到他们累了，打不动了，才停手。

    男人揪住我的头发：“我儿子的助听器哪去了，啊？！”

    我咧着嘴笑，嘴角流下一溜血，腥甜腥甜的，淬了一口：“呸——老子早卖了。”我挑衅，笑出声来。

    男人脸黑，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把我像块烂抹布一样扔在地上。

    那群人散去，男人拍了一下小聋子的脑瓜儿：“长个记性，回去找你妈给你再去医院配一个！”小孩子抽抽噎噎答应。

    我翻个身躺在地上，大张手脚，颤抖着手捧出那块助听器，笑了，还好没坏，这顿打没白挨。

    你看，有的小孩犯了错也有爹娘哄着，给买好吃好喝，但有的小孩，连爹娘都没有。

    有爹有娘，像块宝；像我这种没爹没娘的，这么该死，怎么还硬活着呢？

    我爹娘可没教我偷东西，是这烂日子交给我的，偷偷摸摸，世人不耻，却是我这十多年活下去的依傍。

    我躺着，看天上的云彩，可没看出个所以然，只是天一点点暗下来，压着我，想把我捣进烂泥里，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