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塞翁馬 無心柳

    一個意外來的讓她不知是喜是憂，郭大公子在最近一場仗前喝多了，不小心中了流矢，城裏最好的郎中吊了他三日的性命，也無能爲力。郭子興本來打算傳位給培養了幾十年的大兒子計劃就這樣泡了湯，大張夫人的狀況更是雪上加霜，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老夫人估摸著是活不過這個冬天了。馬秀英也焦慮著自己日後的安排，雖説郭大公子去了，不用愁被逼做小，可誰知道大張夫人撒手後，自己又會被派遣到何處。郭府剩下的子嗣全是小張夫人所出，都是不到二十的半大孩子，時不時傳來風言風語，説是郭大帥又要人領軍，又怕再犧牲自己兒子，在考慮從軍中提拔親信，甚至考慮兒女親家。這倒也不是沒影的事兒，就算在後院，馬秀英也看到郭夫人的弟弟明顯提高了拜訪頻率，説是關心jiejie，其實是想打探姐夫口風，話裏話外都是勸著兩個jiejie信任指望自家兄弟。很可惜，郭子興也不是傻子，後院兩個女人都是張家，帶兵打仗的再是張家兄弟，那這帥旗是姓郭還是姓張了。這邊大張夫人一過世，郭子興就認了個義子，聽説以前是皇覺寺行僧，投奔郭家軍後，奮勇好戰，每次上了戰場都不怕死一樣。馬秀英心裏嘀咕，這是找個沒什麼根基的傻大個兒當炮灰，等炮灰死了兒子也大了。只是，她目前有比分析郭子興更重要的事情。大張夫人去了，她兒子又早死，沒有子女料理後事，作爲府裏陪伴大張夫人最久的婢女，她就得為大張夫人守靈，成天套著個白孝服燒紙錢，熏得她更加頭疼。郭家又不是皇帝，這守靈也不是能守一輩子，等過了頭七，或者再久點，她還是得被趕走，到時候配小廝，都不像以前有一個爲自己説話的主子了。

    這天郭子興來祭奠，一進門看屋子冷冷清清，就馬秀英一個婢女在，便嘆了口氣。他和大張夫人是少年夫妻，雖算不上多情投意合，但也是走過半生，現在兒子死了老妻也去了，不由得感覺自己確實老了。馬秀英見狀，上前叩首低眉，「請老爺節哀順變。」郭子興掃了眼她，「你倒是忠心耿耿，一屋子人都散了，就你天天跪在這守靈？」馬秀英繼續低著頭道，「夫人寬厚仁慈，奴婢六歲就跟著夫人左右，心裏早就把夫人當作比親娘還親的母親。」「擡起頭來。「郭子興突然命令道。」眼睛都哭紅了，看來是沒説謊。「郭子興摸著鬍鬚，旁若無人地説到。」是個忠誠的好丫頭，起來吧。「馬秀英知道自己眼紅是因為紙煙熏得，有些心慌，但還是故作鎮定的起身，雙眼默默低垂只看到郭子興的衣襟。郭子興似乎很滿意她的溫順忠誠，」模樣倒也不錯，也老大不小了，夫人也沒把你許配個人家。「馬秀英一聽，心想好不容易不用做你兒子的小妾，可不別倒給你收成姨娘了，趕忙說，「夫人對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願意日日夜夜為夫人和大公子誦經超度，不敢妄想兒女私事。」，郭子興聼出來她什麼意思，説到，「不僅忠誠，而且聰明，好啊。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我和夫人也沒有別的孩子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郭家的義女，等三個月孝期一過，我要讓你風風光光地嫁給我的義子。」馬秀英驚得擡起頭來，只見郭子興摸著鬍子，早就打好了算盤，她回過神來跪下磕頭，「謝謝義父！」郭子興看著她跪下的後背繼續説，「這個義子我很喜歡，也花了很大心血培養，但有時候總覺得看不透。我看你對夫人忠心不二，把你放在他身邊監督督促，我也就能放心了。」「是，秀英一定督促他爲義父效力，不負義父義母培育之恩。」郭子興聽了很是滿意，「起來吧，跟我一起給你義母上香。

    於是這對流傳後世的傳奇姻緣就這麼恰巧的牽了紅綫。那時候馬秀英也不知道那個傻大個兒義子正是半年前路上遇見的小和尚，正如小和尚也沒想到這是命運第一次給他意料不到的禮物。他們倆，一個在邊為大張夫人燒紙錢邊祈願什麼時候也能爲未來的便宜夫君守孝，賺個清凈平樂；一個在思考不管她是狐貍還是豺狼，也得霸王硬上弓，至少讓老朱家有個後。如果，我説如果，馬秀英能看到三十年後的人生，或許會感慨，當年不過是看著個和尚模樣清秀，幫忙指出亂世糊口的辦法，怎麼就搭上了一輩子。説是嫁鷄隨鷄，嫁狗隨狗，嫁皇上做皇後，可她一開始是想著死夫君發財得自由的啊。什麼千古一後，從她走後再無她人，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