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视线

    吃饱喝足后的日暮黄昏，众人聚在一起看电影。遮光窗帘合上后，室内几乎一片漆黑。投影打在幕布上，画面帧帧闪过，白墙也被晕出紫色的光韵。

    杭昭月借着给殷韵编头发为由，挪到她身边来。两个人坐在外围靠边的位置，不特意追着看，很难注意到。

    女孩左顾右盼了一圈，发现无人在意后，捏着编了一半的发辫，凑到殷韵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去买东西的时候，姓裴的一直盯着你，你注意到了吗？”

    殷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啊”了一声，发觉不妥后立马压低了声音，扭头与她窃窃私语：“没有吧，是不是误会了？可能他看的不是我呢？”

    “我也怕弄错，所以一直观察他呢。本来咱俩因为他在学校里的风评走向就怪怪的，之前还出了那件事……”想到这个她就烦，气得翻了个白眼，咬着牙关才没骂出脏话来，“这人一点担当都没有，得亏是个男的，要是个女孩，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看样子那件事给她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殷韵心里琢磨着自己果然没猜错，表面上却在配合女孩愤然的情绪微微颔首。

    “可惜啊，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解释。人家说闲话都是背地里来的，传的再热烈也没摆上台面，我们要是大张旗鼓的宣扬独身主义，反倒显得自作多情了……”杭昭月一边继续手上编发的动作，一边摇摇头哀声感叹自己的不幸。这次殷韵没有出声附和，她低头凝视着足尖，默了一会儿，而后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勾唇轻笑了一下。

    ……

    晚上看的片子虽然不是恐怖惊悚片，但带点悬疑性质，导演在道具方面下足了功夫，血腥暴力都极具实感，在这陌生之地的深夜里，多少还是有些骇人。

    有几个女孩子胆小，决定干脆报团睡在同一间房，问殷韵要不要一起，被她笑着婉拒了。

    “睡觉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她从包里翻出一套无火香薰礼盒递给她们，说是能助眠。

    “我怕人生地不熟的有人会失眠，所以特意带来了，你们用着吧，效果还不错的。”

    “谢谢宝贝，你好细心啊！”肖葵欢欢喜喜的接过，收到礼物的欣喜把对黑暗的恐惧冲散了一大半，嗅着舒适淡雅的香，和朋友们一起回了房间。

    挥别她们后，客厅里好像就剩下自己了。殷韵在楼下借着收拾背包的功夫又等了会儿，没碰见想找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上楼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每个人都是跟着生物钟睡到自然醒才起床，就连晚上说害怕的女孩子们也精神抖擞，蹦蹦跳跳地说托了殷韵的福，难得做了香香甜甜的梦。殷韵很开心她们睡了个好觉，把刚切好的果盘分给她们，然后拿着削了皮的水蜜桃离开了厨房。

    最顶层的阁楼外面有一台留声机，这是她昨天发现的。看品质应该不是重要的藏品，造型也新颖，大概率是现代制品。柜子里面还码放着几排碟片，都是被拆封使用过的旧物，Amy之前也说过，这里原先是被当做别墅酒店建造设计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随意使用，并没有Seroa重要的私人物品。于是殷韵挑了张感兴趣的外文唱片放上去，打开开关，摇动手摇，最后把唱针放进最外侧的凹槽内，唱片转动几圈后渐渐泄出舒缓的音乐。

    旋律、男女和音、入耳的意境都和歌词很配。舒服的、温柔的，虔诚又热烈的，像拥住了唯一的月亮，听着爱人的情话，如坠梦中。

    裴颂禾刚巧就在下面一层，循着歌声上楼，抬眼望去，撞见过道上，在复古木柜那倚着的女孩。

    卷发顺滑，浓密的墨黑乖巧的搭在她一侧肩膀上。手肘撑着台面，配合着柜子的高度塌了腰，到了旋律感最重的段落，她会和着节拍轻轻敲两下足尖，半截小腿和精致的脚踝从裙裾里探出来，像玉铸成似的，修长光洁。

    她穿着烟粉色的露背吊带长裙，露肤度很高，刺眼的阳光被斑驳的洁白云彩浸染和煦，又透过阁楼的天窗穿进来，丝丝缕缕像金线一样懒洋洋地洒在她身上，把本就无瑕的肌肤照耀得更夺目，脂玉般白嫩的躯体上勾勒了金色的边，再软和地晕开，在光明之下，圣洁的绽放。

    可她看起来又很甜，不管是手里被咬缺口的粉嫩嫩的桃子、堆积在她小腿上花一般的裙摆、微风拂面送来那边沁人的香味，还有跟随着歌声闭眼轻轻哼唱的女孩的娇靥……

    像是受到某种指引一般，他走了过去。

    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并不大，但还是把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殷韵吓了一跳。

    她没料到会有人上来，虽然面上不显，捏着蜜桃的指尖却在不受控的发力，清甜的汁水被挤出，和她的惊慌一样，悄悄泄出来。

    桃汁顺着掌心手腕一路向下延伸，亮晶晶的一条线，映在她胳膊上，阳光一照，闪闪地发着光。

    她收起随性的姿态，端正好站姿，把染了桃汁的失了态的手臂悄悄藏到身后去，之后再也没有躲避什么，和直视自己的他一样，也静静地把目光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