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H - 其他小说 - 六朝清羽记(全)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199

    周围蒙葭苍苍,自己置身芦苇荡中,宫城森严的城墙已经被抛在身后。

    这趟晋宫之行,预料中的鬼怪一无所见,怪事却碰上一箩筐。神龙殿昏睡的帝王、不起眼的老宦官、悍不畏死的小太监、直通禁宫的水下暗道……

    萧遥逸呢?

    程宗扬抬头四望,城墙上火光不住摇动,宫内的搜捕还在继续,萧遥逸那小子却不见踪影。

    程宗扬一拍脑袋,冒着被禁军发觉的风险,返身朝水门摸去。

    “咕咕……”

    程宗扬学了两声鸟叫。

    水面微微一响,冒出一个人影。萧遥逸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吐了口气,“吓死我了……”

    说着埋怨道:“程兄,你怎么才来?”

    “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出来,才想到你是不是怕黑,不敢走夜路。”

    程宗扬笑道:“原来还真是啊。”

    “可不是嘛。”

    萧遥逸委屈地说道:“我在这儿都躲了快一个时辰,你再不来,我只好硬挺到天亮。”

    萧遥逸从水里爬出来,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程兄是怎么出来的?”

    “你猜。”

    萧遥逸吸了吸鼻子:“青苔?程兄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干!你鼻子比狗还灵!”

    程宗扬说了自己从暗道出来的经过,萧遥逸大惊失色。”内廷竟然有暗道?

    是新修的吗?”

    程宗扬想了想:“我瞧大概建这座太初宫的时候就有了。”

    萧遥逸脸色阴晴不定,“看来是晋帝秘用的暗道,竟然连我都不知晓。”

    说着他挑起眉毛,用手肘顶了顶程宗扬:“喂,那丫头是谁啊?下手真够狠辣的,要不是小弟我躲得快,差点儿就被她卸掉一条膀子。”

    程宗扬撇了撇嘴。”云家大小姐。”

    “云丹琉?”

    萧遥逸顿时来了精神,手掌轻轻一击,眉飞色舞地说道:“好一朵高挑热辣的火玫瑰,我喜欢!”

    “少废话。”

    程宗扬低声道:“看出异样了吗?”

    “有,宫里好几处都设了咒符,专门克制从外面窥视的法术。”

    萧遥逸与他并肩潜行,“我猜,那个老东西九成是幽冥宗的传人。”

    “怎么又跳出个幽冥宗?”

    “六朝大小宗派几十支,大的像太乙真宗、云池宗都有上万弟子。幽冥宗只是小宗,专门做些驱尸驭鬼的勾当。”

    “这个幽冥宗是不是和你们星月湖有仇啊?”

    萧遥逸疑惑地说道:“不会吧?”

    他琢磨了一会儿,“不过也难说,当年岳帅踩了不少人,说他仇家遍地一点都不冤枉。要不四哥生意哪这么好?”

    “仇家再多也多不到这个地步吧?”

    程宗扬埋怨道:“我这一路没见着你们岳帅的朋友,净撞上他的仇家!说起来,连云氏都被他踩过。”

    “那当然。”

    萧遥逸满不在乎地说道:“岳帅以布衣之身执掌宋国权柄,威震天下,有人风光就有人倒霉,对吧?岳帅也一样,这一路过来脚下不知道踩了多少倒霉的垫脚石。区区一个幽冥宗,踩了也就踩了。”

    程宗扬哂道:“我刚跟吴战威学了句话,那是怎么说的--吃灯草,放的轻巧屁。我问你,你们那位陛下是怎么了?”

    “撞邪了吧。”

    萧遥逸轻松地说:“谁知道呢。”

    “小狐狸,你是恨不得晋帝倒霉吧?”

    萧遥逸悠然道:“外有jian臣谋逆,内有妖宦作祟,晋国大乱就在眼前,有趣有趣!萧某不才,没有力挽狂澜、匡扶正义的手段,不过煽风点火的本事还是有的,哈哈……”

    “少得意吧。”

    程宗扬道:“我看建康人生活得挺太平,你这么想让天下大乱?”

    “又来了。圣人兄,你放心吧。”

    萧遥逸收起嘻笑,傲然道:“如果把建康闹得大乱,那是萧某无能!晋国权贵大洗牌,街市上风平浪静、太平依旧,才见我萧遥逸的本事!”

    萧遥逸转过身,面朝上轻松地游着水,笑道:“那条老阎狗八成是徐度埋在宫里的钉子。我们这位徐大司空、大将军处心积虑把内宫握在手里,外面又有州府兵呼应,一旦他掌管禁军,只要假借晋帝的名义,一道诏书就能让临川王自杀,到时军权在握,说不定就能皇袍加身了。”

    “这样篡位也太容易了吧?那些大臣贵族会答应?王、谢两家会袖手旁观?”

    萧遥逸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个问题,我也奇怪徐度怎么有信心摆平那些士族豪门。别的不说,王家那位驸马爷,汉安侯王处仲才是正经经营过州府的,那些州府兵一大半都是他的手下。徐度那厮连我都想杀,总不可能放过他吧?”

    “你是说王处仲会遇险?”

    “有可能。”

    萧遥逸沉吟道:“看来我要想个办法去见见这位徐度徐大人了。”

    说着萧遥逸抬起头,微笑道:“三日后,我会和张侯爷、桓老三、石胖子去东山会猎,程兄可有兴趣?”

    “我的商号还在选址,未必抽得出时间。况且……”

    程宗扬笑咪咪道:“你去勾引那五百个大和尚,关我屁事啊。”

    萧遥逸游过来,亲热地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程兄这话就太见外了。今日咱们闹这一场,内廷那些人如果心里没鬼,肯定要召禁军和谢万石过去问话。闹大了,丞相王茂弘也跑不了。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呢?”

    程宗扬嗤之以鼻:“你那点嫁祸之计,他们会上当吗?”

    “会不会上当和肯不肯上当是两回事。”

    萧遥逸笑道:“我给他们理由,让他们有机会去

    打压谢家,这个当他们不肯上才是笨蛋呢。”

    这小狐狸算得还真精。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把圈套都布好了,看来这条贼船我非上不可。三日后就三日后吧。”

    云氏铜器坊的几位工匠拿着那只背包传看半晌,尤其是锁扣部位看得尤为认真。几人交谈片刻,最后领头的一位白须老者捧起背包,恭恭敬敬放在程宗扬面前。

    “公子爷这件器物要做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这分巧思。”

    白须老者道:“老朽做了一辈子的铜器,各种锁具也做过许多,像这样巧妙、使用方便的,也是头一回见。”

    程宗扬并不在意那个拉链,他把背包放在一边,微笑拿起茶盏:“诸位请喝茶。”

    等众人都喝过茶,程宗扬道:“你们做过火药没有?”

    众人面面相观,程宗扬试着解释道:“就是一种烧起来特别厉害,会爆炸的东西。好像是用炭、硝石,还有什么混在一起。”

    白须工匠沉思良久。”公子爷说的火药,老朽没有听说过。不过葛仙人药方里有一则雄黄法,以雄黄、玄胴肠、松脂、硝石合炼。葛仙人说炼出的仙药色白如冰,但老朽试炼过几次,得出的药物色泽发黑,老朽也不敢服用。公子说烧起来特别厉害,与这个有些接近,用来引火倒还方便。”

    难道是黑火药?这配方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呢?”玄胴肠是什么?”

    几名工匠都笑了起来,“便是猪大肠。”

    程宗扬大失所望。没听说过火药用猪大肠的。这些工匠都是铜器师传,搞火药不是人家专业,可能找几个炼丹的道士还实际点。

    “那就按这个做吧。记得把做链牙的和做锁扣的分开。”

    几名工匠同时道:“公子爷放心,小的们会想出办法,不让别人学了去。”

    程宗扬一怔,然后连忙摆手,“跟这个没关系。拉链这东西就是一张纸,捅破了谁都会做。我说分开是为了提高效率--哦,就是做快一点。既然不能技术垄断,就从效率上压过对手吧。”

    几名工匠相顾愕然,最后为首的白须老者先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程宗扬施了一礼:“惭愧老朽痴长了几十岁,还不及公子爷这分见识。”

    程宗扬笑道:“老丈太客气了,诸位吃过的体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这点见识算什么?几位多辛苦,等这些拉链做好,我还有几件小东西要请大家帮忙。”

    几名工匠离开,秦桧进来道:“公子,那块地有着落了。”

    “在什么地方?有多大?”

    “在朱雀桥以西,秦淮河南岸,位于横塘。大小有三十亩。”

    程宗扬讶道:“秦淮河畔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空地?”

    秦桧道:“秦淮两岸原本都住满人家。谁知昨晚一场大火,前后烧了百余户。

    那些住户家当都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白地,如今正贱价出售。在下去看过,一条巷子烧得干干净净,少说也有三十亩。”

    这么巧?自己想买地就碰上火灾?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要多少钱?”

    “每户人家索价八十贯。算下来有八千贯,合四千金铢就够了。一一四千金铢换三十亩地,这价钱确实不贵。沉吟间,秦桧道:“公子,三十亩地是不是大了些?”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三十亩正好,不能再小了。”

    秦桧劝道:“公子,我们是珠宝生意,商号有一亩地就够了。”

    程宗扬喝了口茶,“会之的想法,咱们就是开一家店铺、摆上货物,等客人上门是吧?这主意也不差,不过珠宝生意和别的不同。珠宝这东西不是它值多少钱,而是买的人觉得它应该值多少钱。”

    程宗扬站起身,“我开的珠宝商号不仅仅是卖珠宝,更要紧的是卖服务。”

    秦桧听得一头雾水,程宗扬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会之,经商你不擅长,换了祁老四肯定一点就透。还是建好商号,等老四来打理吧。”

    秦桧道:“另一件事,长伯依公子的吩咐派人在佛窟寺盯梢。昨晚四更时分看到那个紫脸汉子离开寺庙,往东府城去了。”

    东府城原来是王府,后来改为丞相的府署,也和宫城一样修建城墙,称为东府城。那个紫脸汉子没有去司空府,而是去了丞相府,倒令自己意外。

    丞相王茂弘出身琅琊王氏,说起来还是王处仲的弟弟,难道真让萧遥逸说中,那些人准备对王处仲下手?

    “继续派人盯着他。”

    萧遥逸既然定下三天后东山射猎,这几天不会给他们行刺的机会。能趁这个机会找出徐度的马脚最好不过。

    “公子准备去哪里?”

    “叫上云老爷子,一起看看那块地。咦?死丫头,你在干嘛?”

    小紫一手抱着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一手拿着程宗扬常用的翠玉茶盏。盏里盛满鲜红的液体,雪雪伸着小舌头正舔得起劲。

    程宗扬猛地回过头,“会之,这是不是……”

    秦桧沉着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属下依照公子吩咐,花重金购来的葡萄酒。”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死丫头!葡萄酒我还没喝呢,你就拿来喂狗?这是什么狗啊?葡萄酒还喝这么起劲。”

    “小气鬼!”

    小紫把茶盏一丢。”呶,还剩一点,给你好了。来,雪雪,我们出去玩。”

    小紫把雪雪放在地上,那条小狮子狗浑身兴奋,像颗鱼雷一样直闯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桌腿上。

    程宗扬连忙伸手把那只价值三千银铢的花瓶抱在怀里,看到那条狮子狗四条小短腿一同打转,像喝醉似的晃了两圈,然后四腿一张软趴在门槛处,有如小枕头一样呼呼地睡着。

    程宗扬

    和秦桧面面相觎,最后秦桧道:“这狗喝多了,那个……睡一会儿就好。公子,咱们走吧。”

    小紫道:“我也要去!”

    “去个屁!在家好好待着。”

    程宗扬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再警告你一次,少去欺负那几个姑娘!”

    第十章 绽浓

    横塘遭受火灾的人家不止百余户,沿河一条里许长的街巷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两侧还有几百户人家也被波及。沿着秦淮河南岸,一连串房舍被烧成一片废墟。

    数千名无家可归的悻存者聚在堤上,抱着从火中抢出的物品嚎啕痛哭。还有人在青烟袅袅的废墟间游荡,寻找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残存的物品。

    大火惊动了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街巷的里正在旁边一脸烟垢地禀告灾情。

    “昨晚三更时分,更夫刚打过更,火势突然起来。小的无能,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家先着的火,小的听到锣响,出了门就看到巷子前后都大火冲天……”

    这些人家都是河边的百姓,原本守着秦淮河,救火并不难,但昨晚火势来得凶猛,根本来不及救援。众人家中的积蓄大都被大火吞噬,此时一无所有,有的更失去家人亲属,一时间堤上哭声震天,让程宗扬也不忍多看。

    “每户八十贯,合每亩二百六十余贯,”

    云苍峰道:“这个价钱着实不贵。若不是这些人家遭了灾,价格起码要翻上四倍。”

    程宗扬叹道:“我怎么觉得有点趁人之危似的?”

    小紫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放的火。”

    程宗扬板起脸道:“少罗嗦!让你出来就不错了!以后爷儿们说话,娘儿们少插嘴!”

    小紫踢了他一脚,幸好那死丫头没穿木屐,自己还能忍住。

    “云老哥,我想把这些地都买了。”

    “受灾的人家至少有四百余户,算下来要三万余贯,合一万五千金铢。”

    程宗扬颓然靠在座背上。商号还没有开张,珍宝虽然有些,但除了白送的几件,其他还在库房里放着。若不是云苍峰帮忙,自己连房子都买不起。一万五千金铢说起来似乎不多,但折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