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寄生与谎言

    哗啦！

    遮光窗帘忽而拉开，清晨阳光直闯入室，漆黑客厅瞬间光芒万丈。

    “啊！”

    猝不及防，赵青宴失去黑暗的掩护，浑身幻痛。

    晨光像面照妖镜，照得他无处遁型。

    寄生于黑暗的生物，终究无法直面光明。

    他猛地打个寒战，抬手遮眼，手机掉到地上翻了几滚。

    “赵青宴，你怎么了？”

    耳边是熟悉的女孩声音。

    赵青宴揉揉干涩的眼睛，缓缓抬眼，是露露，是他的露露。

    站在这里，关心地问他怎么样。

    赵青宴一晚上精神紧绷，此刻看到他的女孩，终于松弛下来，眼眶微微湿润。

    “露露。”他走上前，一把将女孩揽入怀。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秦露露被他抱得无法动弹。

    “露露。”赵青宴重复，抱她更紧。

    像溺水的人拼命抱救生艇。

    “我在呢。”秦露露小声。

    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拍他浑厚的背。

    赵青宴这是怎么了？接了电话出去一趟，回来之后跟丢了魂一样。

    秦露露吃软不吃硬，她厌恶阴谋算计的他，而此刻，这个男人脆弱着，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有的只是心疼。

    “呵，我没有家了……”赵青宴轻笑。

    赵家，已不是他的家。

    父母，兄弟，儿子，一个个离他而去。

    赵青宴没有家了，只有她。

    秦露露没听懂，“什么？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她随意的一句，对赵青宴来说，却是极大的安抚。

    内心的无助有收敛之势。

    “是啊，露露。”赵青宴低头吻她的头发，“这是我们的家，以后，就你和我。”

    和秦露露拥抱，赵青宴声音已经带上一抹欲色，身体也有了变化。

    凭秦露露的经验，她知道，他想要了，即使面容疲惫彻夜未眠，这个男人还是能硬起来。

    可是，她不太想。

    手心传来酥麻的电流感，赵青丞在监视这一切。

    她推他，“你很累了，睡一会儿吧，有事醒来再说。”

    “好。”赵青宴松开她，但牵住她的手，“和我一起，想抱着你睡。”

    秦露露不明所以被拽进卧室。

    赵青宴换了睡衣，拉秦露露上床，抱住她，竟没做其他的，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还真的只是盖被子睡觉。

    秦露露觉得赵青宴越来越奇怪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青宴睡去，搂她的手渐渐松弛。

    秦露露轻轻移开他的胳膊，下床。

    回客厅，捡起赵青宴掉落的手机，划开。

    需要指纹解锁。

    拿着手机进卧室，看了眼赵青宴，依然沉睡。

    握住他的右手，试了一下食指。

    不对。

    中指？

    依然错误。

    她只剩一次机会。

    秦露露想了一下，按上小拇指。

    叮。

    解开了。

    什么怪人，用小拇指做密码……

    秦露露立即查看通话记录，其中两个电话是同一个号码。

    也就是他回来的时候接听的那个电话。

    看起来没什么加密措施，秦露露用自己手机拍下这个号码。

    再翻赵青宴的手机，没有什么app，壁纸都是默认款。

    相册是空的，不……有一张。

    她点开这张唯一的照片，看大图，怎么也没想到，照片是自己。

    而且，拍摄时间是几年前。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赵青宴吧？

    拍摄的日子，是两年前的9月1号，那天，秦露露作为新生去C大报道。

    她其实也通过了T大美院的考试，美术机构的老师建议她去T大，甚至帮她把房子都找好了。

    但是，秦露露最终选择了C大。

    C大是纯艺术院校，综合排名较低，专业排名却遥遥领先。

    秦露露那时刚满18，年少气盛，认为自己只喜欢画画，不在乎名气和光环，为了理想选择C大。

    可是，她没想到，理想会变。

    用了十几年努力争取到的学艺机会，被自己轻易抛弃，为了更高的光环——赵家儿媳的荣耀。

    以为自己好命嫁入赵家，结婚后就从C大退学。

    她已经多久没拿起画笔了？

    报道那天，她穿了一件黄色的七分袖连衣裙，土里土气，一点也不漂亮，但她那天心情很好。

    报完道，她背着画板在C大校园漫步，随后坐在图书馆前的长椅，打算写生。

    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一只小猫停在她脚边，挠挠她的裤腿。

    琥珀眼睛，橘黄皮毛，白色爪子。

    毛发干干净净，一看就不是流浪猫。

    秦露露四处望去，没人往这边看，难道是谁家小猫出来散步？

    她觉得可爱极了，摸摸小猫，开始画它。

    而赵青宴的照片，恰好捕捉那瞬间，照片看似是从近处拍的，细节都到位。

    秦露露抬手逗猫，眼睛笑得眯起来，明亮得很，满眼是幸福。

    那天，秦露露迈入心仪的大学，即将在最高学府追求她的艺术梦。

    又出现一只可爱的白爪子猫，简直完美。

    秦露露暂时忘记自己的孤苦伶仃。

    从小失去双亲，十几岁又送走外婆，没尝过亲情的滋味。

    没关系，这个世界没有分给她太多爱，她用双手为自己创造。

    可时间让理想变得讽刺，那张猫图，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要不是偷看赵青宴的手机，秦露露已经忘了这天。

    可是，他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他那天，在C大吗？

    C大美女云集，而她穿得土气，根本不显眼。

    那么，赵青宴不可能是随手一拍，而是专门拍的她。

    他那时候就认识她？或者说，更早？

    看着床上眼底青灰的男人，秦露露心里发慌。

    突然想起，外婆去世那年，她差点露宿街头，莫名从天而降好心人资助她去京城。

    那人从未谋面，却出手大方。

    供她进最好的培训机构，住最好地段的房子，生病住院，恰好会遇到好心人帮忙照顾。

    这些年，她虽不富贵，但从不缺钱。

    就连培训机构的一位老师，都对她青睐有加，把她视如己出，每天给她带饭，还不重样。

    现在一想，那并不是青睐，而是一种隐隐的谄媚。

    像是透过她，完成某个更高一级的人布置的任务。

    后来，遇到赵凌轩，确立关系后，他带她到赵家见家长，现在一想，实际是他们商量好，挑在那天把她送上赵青宴的床。

    他很久之前，就认识她，早就摸透了她的底，一步步把她向这条路上引。

    而她以为他们一见钟情，还傻傻地和他谈了那么久恋爱。

    原来，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秦露露呼吸不畅。

    赵青宴果然是个高级猎人，提前这么多年就开始布局。

    谈什么爱情，亲情，和她组成一个家？

    秦露露看到的只是算计。

    她这十年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