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徊,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像宇文氏一样,咒我快死?”月徊说不,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我是觉得您眼神不大好,怎么瞧上我了。我就是个跑码头的野丫头,靠着哥哥的牌头才勉强混出个人样儿,您让我当皇贵妃,当太后,我不配啊。”她这会儿是恨,恨的不是皇帝,是自己的乌鸦嘴。她在得知贵妃位被珍熹霸占后,肖想过皇贵妃的位分,结果平步青云的人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在皇帝要封她做皇贵妃了,她本来应该笑的,谁知不留神哭了出来。她不能说自己悔断了肠子,只能表示自己感动坏了,万岁爷到死都不忘记她,实在是大爱无疆,情比金坚。皇帝怎么能不明白她现在的心境,一个空头的皇贵妃,坑害她的一辈子。像她这种洒脱的性子,几时贪慕过所谓的位分。“朕也不瞒你,之所以出此下策,还是为了拉拢大伴,让他继续辅佐大殿下。”皇帝轻喘了口气,复道,“朕和大伴,本就是互相依附的,朕没了大伴,江山不稳;大伴若是没了朕,也未必能仕途通达,一人之下。你须知道,本朝的任何一位皇叔继位,头一个拿来杀鸡儆猴的必是大伴,所以……大伴还是扶植大殿下,最为稳妥。”月徊的眼泪含在眼里,一时又忘了哭。迫于无奈的悲凉,在听他晓之以理后变得甘之如饴起来。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坏到极处就便成好事了,她不爱自苦,后路她立刻就想好了,将来大殿下当皇帝,她当太后,哥哥辅政权倾天下,前途可谓一片光明。皇帝笑了笑,仰在枕上叹息,“朕昨儿一夜没合眼,那些对朕好的和不好的人,朕挨个儿都想了一遍,这样安排好歹算双赢,只是……对不住你。”说实话,对不住倒也不至于,如果皇帝当真病入膏肓了,她来当这个皇贵妃,确实对稳住大局有百利无一害。然而她思前想后,还是忧心,“我和哥哥自然一心辅佐大殿下,可大殿下还小,他离不开您啊。”让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做皇帝,这是要亡国的征兆,皇帝怎么能不知道里头利害。他匀了匀气息方道:“朕要是能再延捱几日,也算是大殿下的福泽。若捱不下去了……秘不发丧,你的那门绝活儿,又可派上用场了,只说朕违和,闻不得生人气味,一应政务交司礼监和内阁处置,待大殿下五岁开蒙,再让他承袭宗祧。”他说罢,无限眷恋地望着她,唇角微微一捺,哽声说,“朕对这阳世还有眷恋,朕还有好些心愿没有完成,怕看不见大殿下长大,怕来不及爱你……”爱不爱的就不要说了吧,月徊心想我有爱的人了,您爱我,我也回报不了您啊。“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她笑着说,“我为朋友,向来两肋插刀。您别难过,也别往窄了想,好好养身子,您且有几十年的阳寿呢。”他听明白她的意思了,眼泪又落下来,月徊伸手想去替他擦拭,他微微避让了下,她的手便尴尬地悬在那里,进退不得。“朕知道,你恨朕拖累你一辈子,该当的,朕欠你的,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你。”他叹了口气道,“月徊,朕这次是在赌,也替大殿下赌一赌,赌你们兄妹愿意瞧着朕托孤的情儿,辅佐大殿下登上帝位。倘或你们生了二心……最坏不过如此,但若是你们信守承诺,那这帝位就是大殿下捡来的,是你们兄妹给的恩德。”他以退为进,果真是做皇帝的人啊,想得面面俱到。月徊直肠子一根到底,她说:“您都让我当太后了,我哥哥哪儿还生得出二心来,毕竟天底下也没有比这更大的官儿了。所以您别愁,也别想那么长远的事儿,不为别人,就为着大殿下吧。”皇帝颔首,那面色愈见憔悴。说了半天,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气,颓然合上眼道:“你去吧,诏书过会儿就下,你回去预备预备,带着大殿下搬回宫里来。待皇贵妃的诏书下完,再追一道册立太子的诏书……雪怀,以后就是你的儿子,你亲生的儿子。”月徊行了个礼退出来,脚底下软绵绵的,忽然一崴,险些摔倒。幸好毕云上来搀扶,轻声道:“恭喜娘娘了。”月徊怔忡着,这就已经是娘娘了?她对毕云咧了咧嘴,咧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呈报司礼监了么?”毕云说是,“万岁爷一下令,就已经打发人往司礼监传话去了。”月徊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着:“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她走出景和门,梁遇已经站在夹道里等着她了。见了面也没说什么,只是上来替她打伞,引着她往宫门上去。“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他茫然说,“这是命里注定的,一环套着一环,谁也挣不开这宿命。你眼下,有什么想头?”月徊说:“也没什么想头儿,就想着好好照顾大殿下,打小儿仔细留意很要紧,好歹别叫慕容家这病根儿落到他身上。”梁遇长吁了口气,“你早说过想当皇贵妃,这回果真叫你说着了。”月徊说是啊,“我这嘴,跟开过光似的,一说一个准儿。”言罢瞧了瞧他,“哥哥,你恼不恼?”他信步前行,淡然道:“才得着消息那会儿确实是有些恼,可再仔细想想,这已然是最好的安排了。皇上万一有个好歹,扶植谁都不如扶植太子对我有利。况且太子年幼,对外宣称你是他的生母,把知情者全都清理干净了,他一辈子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出身,这上头咱们就能安心了。只是太过委屈你,不论是跟着我,还是晋了皇贵妃位……”“我没什么委屈的。”月徊对插着袖子说,“我一个跑码头的都当皇贵妃了,屎壳郎变知了了这是,委屈什么?大殿下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孩子,他那么喜欢我,又给我当儿子,我还求什么?在宫里好啊……”她含着笑说,“你不也在宫里吗,我想见你就能见着。隔三差五的屏退左右关上门儿‘议事’……啧啧!”梁遇简直被她这股子苦中作乐的劲儿弄得哭笑不得,世上似乎没什么能难倒她的,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她也还是乐呵呵的,山人自有妙计。“我知道,你这是在宽我的怀。”梁遇道,“其实你心里委屈,说不出来。”月徊说真没有,“你们都认为我该委屈,可我压根儿就不委屈。想想我这一辈子,活得挺值的,遇见了你,又遇见皇上,天底下没哪个女人有我这么好的运气。说起皇上,到如今我也不觉得他有多坏,帝王权术是他的本分,坏就坏在小四没头苍蝇似的撞进来,害人害己。我眼下唯一愁的是,皇上身子骨不见起色倒也罢了,万一好起来,那我这皇贵妃是不是还得伺候床榻?”其实这事儿早在她发愁之前,梁遇就已经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