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生活的光彩是摇晃的露珠
第五十三章 生活的光彩是摇晃的露珠
53 吕伊皓一口气没缓过来，猛地咳嗽起来，但她并没有听见导演喊停，只好掏出影草的手帕捂在嘴上，扭过身压低声音。 这个时候，她的背被轻轻拍动，听见对方说：“不如在家等着阿兄回来。” ——剧本里没写这句啊！ 但导演不喊停，吕伊皓就要演下去。 她立马憋住了咳嗽，用手帕捂着嘴说到：“不行，一年就这么一回，何况阿兄万一挑不好布可怎么办？阿兄的饷银可是拿命挣回来的……” 说着说着，她双眼就红了，一直看上去水润的眼睛在此时更是泫然若泣。 导演一边不停地催摄影拉镜头，一边皱着眉头看愣住的陆瑥颋。 少年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是吵吵闹闹的吕伊皓，他就能好好的假装下去了，和她吵架也好，后退一步让让她也好。 但就是拿会展露脆弱的她没办法。 陆瑥颋抬手，在要碰到吕伊皓的眼角时顿住了。 最终他轻抚她的头顶道：“莫哭了。和阿兄一起去吧。” 对于陆瑥颋的应对，导演还算满意，于是他挥手示意两人继续，将原本布置好的摄像机也对准了他们。 缰绳握在手里，陆瑥颋双腿夹住黑马的腹部。黑马抖了抖耳朵，踏出了前蹄。 吕伊皓还是第一次骑马，她有点紧张地攥住了陆瑥颋的手臂。 对方没说话，倒是把她圈得更紧了些。 日光越发明亮，照的两人身上发暖，加上小径两边不知名野花的点缀，画面终于让导演满意得喊了停。 吕伊皓松了一口气，背后一凉，她扭脸就看到少年已经翻身下了马。 一旁的驯马师走了上来，是个身高壮硕的男人，上来伸手就要抱吕伊皓下马。 吕伊皓看了眼背着自己的陆瑥颋，老实地被驯马师抱了下来。 接下来，两个人除了摄像机运行的时候会对着说台词，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任何戏外交流。 导演也察觉到他们的关系有点冷，特意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让两个人呆在一起，私下接触接触。 吕伊皓当面答应得好，导演一走，就揽着自己的便当低头猛吃。 结果她吃的太快，被鸡蛋噎到，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她接过来直接咕咚咕咚喝完了。 “谢谢……” 她清清嗓子说到。 陆瑥颋嗯了一声，他把自己的那份鸡蛋捣开，一块一块夹进嘴里，吃相比吕伊皓看起来从容不迫多了。 就这样，午饭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变好，但出于吕伊皓的虚假演绎，看上去没那么梆硬了。 但这样的表面功夫只持续到了两人坐在树下拍摄远景镜头的时候。 因为不需要录音，所以导演让他们随便说点什么，只要表现出一副兄妹和睦的样子就行了。 吕伊皓拿着道具师准备的吃食，笑眯眯递给陆瑥颋，她张嘴说到：“来吃药大郎。” 陆瑥颋瞥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上的吃食，咬了一口，眯起眼睛说到：“味道不错。” 吕伊皓的笑容更灿烂了，嘴里却十分敷衍地说：“不知道说什么，你假装我在很开心的跟你讲话好了。” 陆瑥颋侧头看着她，弯了弯眼睛：“你在家里就这么笑，我怎么会不明白。” 吕伊皓一瞬间感觉脸有点僵：“你到底想说什么？从昨天开始就在打哑谜。” 陆瑥颋这回不说话了，他扭头看去一边。 吕伊皓心里不爽，直接扯住了他的袖子，声音甜腻地喊道：“阿兄。” 陆瑥颋看过来，吕伊皓眼睛眨了眨，阳光下她的脸比花朵还要娇嫩，低声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不是说好要好好相处么，你拿了我的礼物难道想变卦了吗？” 少年觉得嘴里的食物发苦。 好好相处么？ 作为什么身份和她好好相处？ 陆瑥颋把袖子扯了回来：“别闹了，摄像机还在拍。” 吕伊皓收回手，她眼神认真地看着陆瑥颋：“我不知道你想怎样，但我从来都没变过。说过陆家都是你的，属于你的东西我不会拿走，甚至包括原本就爱着你的家人——” 陆瑥颋听到这话，差点就将他面前的东西掀翻，但吕伊皓没有停，她保持着微笑，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刚被领养来的时候，看你和他的关系那么差，是想要作为一个乖巧的孩子讨他的欢心，能让我在陆家多一份安全感。可是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吕伊皓扭脸低头看着路边的野花，虽然日头高升，但阳光并没有带走树荫下的露珠，蓝紫色的野花上缀着一颗足有它整个花蕊那么大的水珠，摇摇晃晃，就要折弯了它纤细的花茎。 指腹一碰，露珠就落到了泥土里，原本因为露珠而折射出光辉的野花，变得那么普通，和周围挨着土地生长的植物们没有了任何区别。 ——这就是她。 “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叫什么？” 吕伊皓的眼睛又落回到陆瑥颋身上，她眉间抬起，一脸又无奈又释然地说到：“你名字的第一个字就提醒了我。我只不过是陆家的养女。而他无论是不是能在你面前说出直白的话，他始终都是维护着的、直属于你的父亲。” 陆瑥颋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吕伊皓哼笑了一声：“我大概是嫉妒了吧，凭什么你这种脾气又臭，脸又臭，从来都不会讨人欢心的小鬼能得到他的爱，我就不能。” 少女把膝盖并起来，她将脸缩在了用手和膝盖圈起来的牢笼里，看着外面的一切，包括她的假哥哥：“你说我想见他，可能是吧。我是很想知道，这么些年了，他有没有喜欢我，我那么努力，有没有让他觉得不后悔收养我。至于你想知道的别的喜欢……恩，从来也没有人教过我，要怎么拒绝一个把野草一样的你带回城堡的救世主啊……” “够了。” 陆瑥颋说了一声，他垂着头。 吕伊皓弯弯嘴角：“你觉得我恶心么？” 陆瑥颋想摇头，但他现在心脏疼的要裂开了，他甚至感觉到手在发抖，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情绪在像是要撑爆他的每一根血管。 “没关系啦，人都有自己内心的黑盒子。不过我还是想和你好好相处到分离的那个时候，毕竟你以后可是要继承陆家的大少爷——” 猛地遮住吕伊皓的阴影让她停住了话头。 她抬头，就看到少年正死死盯着她，对方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他上挑的眼睛里此时除了她的身影什么也没有。 微凉的山风吹过，带起两人额前的碎发，明明一切都十分宁和，吕伊皓却感觉到陆瑥颋身体里即将爆发的情绪。 ——完了，说过头了。 就在她要忍不住把眼睛移开的时候，远处传来导演的吼声：“卡！就拍到这里！” 陆瑥颋转身就走，衣袖在风中作响，像是她心中烦躁的思绪。 ——搞什么啊，她都坦白了那么多了，臭小鬼怎么还不领情。 吕伊皓站起来，拍了拍身后被石头坐脏的衣服，两三步追了上去。 接下来大半天的拍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人关系越发奇怪了。柠拧在给吕伊皓递补剂的时候，偷偷问她是不是乐队男孩太难搞了。 吕伊皓啧啧两声，摇摇手指，一脸看透地说：“身为最不该缺少追求的男Alpha却跑来参加恋综。但私底下其实对近在咫尺的女 Omega 不苟言笑，一切都公事公办，界限清晰。难道不是很有吸引力么？” 柠拧品味了一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上下扫视了一样吕伊皓：“不愧是浸yin当代娱乐化信息社会的孩子，敏锐度真高。” 吕伊皓谦虚了两句，就目送柠拧跑去和导演耳语两句，接着又和一旁的作家聊上了。 果然，之后再也没有人要求他们俩要和谐相处了。 夜幕降临，夜戏又开始了。 这回没了雨，反而导演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大手一挥，临时调配来了降雨设备。 “加拍两幕。一个是深谷离家前把自己身上的饷银偷偷塞给影草，一个是影草被脚步声惊醒后把自己攒的钱送给深谷。” 吕伊皓换上了里衣，又躺进了那个潮乎乎的被子里，她闭上眼，庆幸这场戏比较需要表情拍摄，所以导演清场，只留几个人，藏在暗处对着她拍摄。 外面的雨声稀稀拉拉，不一会脚步声传来。 ——是陆瑥颋。 吕伊皓这才意识到，她对对方的已经熟悉到即使他换了鞋子，走在充满了杂音的世界里，她也能认出他的脚步声。 这么想着，门被推开了，除了微凉的夜风一起进来的，还有潮湿的空气。 对方就这么听见她身边，她闭着眼并不知道陆瑥颋的表情，但此时屋内却除了机器的运作声外，就连导演都屏住了呼吸。 寂静，让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少年的身上，他的呼吸，他的靠近，还有他的手轻轻撩动她的发丝时擦过她肌肤的温度。 吕伊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为什么陆瑥颋还不发火。 ——为什么他和小时候变了那么多。 如果他发火和她吵架，她就能越发正大光明地表示自己只不过是嫉妒他有维护他的父亲，讨厌他作为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叛逆期少爷，从心底里把他当做是个任性的孩子。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轻柔地触碰她。 为什么就连她的心也跟着被一起拨动了。 ——她到底，她到底…… 这个时候，导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慌乱的思绪。 “他走了、起来追上去。” 吕伊皓睁开了眼睛，半掩的门外是飘摇零落的雨，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到，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但她依旧没有忘记镜头还在运转。 “阿兄！” 她攥着绣着铃兰的钱袋跑了出去，原本就不好走的地，在浸透了雨水后更是一步步都塔得艰难。 雨水瞬间就浸湿了她的视野，她眯着眼，寻找着。 最终她看见了一抹暗光，是他戎装上反射的金属光泽，她追了上去。 “阿兄……” 吕伊皓喊地气喘吁吁，声音不稳，她都不太自信对方能听见。 前面的少年却停了下来，他转过头，黑色的眼睛像是没有底的深洞，对着她。 吕伊皓慢慢停了下来。 她有些机械地地把手上的钱袋塞给他，对方却攥住她的手，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范围里低语道：“你想和我好好相处？” 吕伊皓抬眼，雨滴从她的睫毛上坠落。 陆瑥颋露出了一个她许久未见的挑衅笑容：“绝对不可能。” —— （作者：角色的成长变化，真的像坐写作大山一样横亘在我面前，哈哈哈哈。琢磨着琢磨着，这群人都快要活在我心里了……另外，每个人的温柔的形状都不一样，哥哥他也有他自己专属的形状，不知道大家感觉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