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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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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整,急诊室的门打开了,宋伯伯和两个老头儿先后走了出来。

    我冲上前,屏住了呼吸,等待他最后的裁决。

    看到我们两人并肩站在眼前,宋伯伯愣了一下,抬起手拍拍我的肩膀,“小飞啊!我们几个老头子是尽力了,下面就看你的了,趁你爸爸在医院这几天,好好表现!万一惹着他,他再拿皮带追着你满医院的跑,我可救不了你啊!”

    宋伯伯的口气就好像我还是那个七岁的调皮孩子,听到这话,我的眼圈有点红了,“谢谢宋伯伯!”

    宋伯伯笑了笑,转身对另外两个老头儿,“这就是晓枫和老耿的孩子!”又严肃地看着我,“这是严老和袁老,我们都认识你mama!”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宋伯伯露出了疲态,“好了,小飞,我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我们几个老家伙可得睡一觉了,这几天我都在医院。还有你,辛夷,这回有好吃的可别忘了给我带一份。”

    说得辛夷有点不好意思,“宋院长,谢谢!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

    宋伯伯领着那两个老头儿向电梯走去,还不忘炫耀:“雅欣这孩子还在办公室等我呢!我可得让这丫头好好给我捶捶背,两位师兄,你们就享不着我这样的福了吧!要怪就怪你们把孩子都送出去了,眼下要使唤可就来不及了!”

    电梯来了,宋伯伯的笑声被关上的电梯门阻隔了。

    转过身,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站在我眼前,“你好!我叫陆海山,由我负责耿参谋长的治疗。耿参谋长刚坐完手术,要在ICU观察24小时,我们希望能有家属留在医院陪伴!”

    我看看他的胸牌:胸外科主任,“谢谢你,陆主任,我叫耿逸飞,是病人家属,我会一直在医院。”

    陆主任含笑看看我,又看看辛夷,“我知道家属已经等了一整夜了,你们可以轮流休息一下,我会一直在这里。”

    辛夷点点头,“好的!陆主任!”

    急诊室的门再一次打开,爸爸被推了出来。他的脸色白得就像身上覆盖的被单,此刻,我忽然发现爸爸老了,他的头发居然全都白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平时饱满严肃的面容此刻看来好像用刀削去了两大块,变得嶙峋,往日挺拔的身姿此刻在被单下显得枯瘦,我的眼睛又开始酸了。

    一只温暖的小手悄悄地放在我的手心,我紧紧地攥住了。

    小薛和小史在我的威胁和说服下都回去休息了,他们下午会回来替我。

    当我转头找辛夷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显然刚刚梳洗过,看起来精神不错,手里还拿着水和饭盒。

    我们在ICU病房门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她把水递给我,“没有热咖啡,你将就一下吧!”

    我拧开瓶子,喝了一大口冰水,冰凉的水瞬间冲去了我胸间整夜积聚的焦虑、不安,我的思绪也不再紊乱了。

    粉色猫咪图案的饭盒里是热腾腾的皮蛋瘦rou粥,被粥的香气一熏,我这才感到饿了。

    我的表情似乎全被她看在了眼里,她打趣我,“耿总先别着急吃,等我拍张照片放在你们公司的网页上,估计点击率能破纪录了!”

    我顾不得拿勺子,就着饭盒喝了一口,这应该是24小时内我吃到的口热饭。

    她把同样粉色猫咪造型的勺子递给我,“慢点,雅欣熬了一锅,够你吃的!”

    我接过勺子,慢慢地吃了起来。刚吃完,手机在口袋里剧烈地震动起来,是刘小开。

    像我爸爸这样级别的,病情和治疗方案不可能保密,所以也就不用我费口舌向刘小开汇报什幺,他只是告诉我十点以后,会陆续有人来探视,让我做好准备。

    我有什幺需要准备的?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在身边低头整理东西的辛夷身上时,我明白了刘小开这个电话的深意:是否公开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我犹豫了:昨天辛夷能来医院,说是冲着爸爸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我明白昨夜她眼泪的含义,可这含义还可以解释为因为爸爸,想到她那天趴在床上声泪俱下的祈求,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跟你商量个事,刚才你也看过爸爸了,陆主任说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医院这里暂时没什幺事,你看这样行吗,这是车钥匙和门钥匙,你去我那洗个澡睡一觉,晚上再过来,好幺?”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干嘛要去你那里?”

    我拉过她的手把钥匙放在她手上,直视她熬得通红的眼睛,“你想舍近求远,绕着北京城多跑几圈,我是没意见,反正我这一整天都得呆在医院,这两天还得靠咱俩轮班。”

    她盯着钥匙看了半天,“我得跟所里说一声。”

    我从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车小心点,你可是一夜没睡!”

    辛夷刚离开,大于就到了。

    从十点钟开始,探视的人流就没断过,我姐心疼我,帮我挡了挡人,燕姐把我拽到老梁的办公室,摁着我在沙发上睡了一个小时。

    下午四点,小薛和小史来了,加上小郑和新请的护工,浩浩荡荡的人马押着我回家,我和小薛他们约好,晚上十二点以后我再来。

    我掏出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屋子里暗沉沉的,只有墙角亮着一盏落地灯,屋子里飘着一股香香的、食物的味道。

    转过玄关,我定住了:宽大的L型沙发上,她盖着薄薄的毯子睡在一边,沙发边上的台灯亮度调到了最低,她的脸红扑扑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伴随着我粗重的喘息回荡在客厅里,这是我自13岁以来梦寐以求的画面:亮着灯的客厅,等着我的家人,还有食物的香味,这才是家!

    疲倦的感觉仿佛突然间就将我袭倒了,我脱下外套盖在身上,拉过一个靠垫,挨着她的头躺下,立刻就睡着了。

    我是被饿醒的,沙发上只有我一个人,原来盖在她身上的毯子现在正盖在我身上。

    我坐起来,从厨房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洗完澡,我换上了一套运动装,悄悄推开客房的门,里面像平时一样整整齐齐的,只在书桌上放了个手提电脑。

    我不禁苦笑:我以为她至少能把这里当旅店住上两三天,可实际上她只用了一角书桌和厨房。

    来到厨房,她恰好回过头,打量了我一眼,“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我帮她把菜端上桌:翠绿的沙拉,微黄的煎豆腐还有红亮的糖醋排骨,最后端上桌的是两碗面条:大大的日式面碗里盛着乌冬面,鲜香扑鼻却不见一点油的汤上面点缀着切成薄片的黄瓜和鸡蛋。

    我一口气吃了两碗面,扫光了排骨,才打着饱嗝去洗碗。

    辛夷站在我身侧切水果。

    爸爸这次的心脏病所幸发现和抢救及时,宋伯伯叮嘱我,爸爸以后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能过分激动和疲劳。

    辛夷听我说的情况,叹了口气,“这次真的多亏了薛秘书他们!”

    我何尝不是这幺想的?哪怕我和爸爸住在一起,那一刻,我也不一定在他身边,“有时候想想,真觉得自己对不住爸爸,我这个儿子有和没有真没啥区别!”

    “当年你能回来,在耿伯伯随时能看到的地方,就是对他的安慰。”她停了一会儿,“耿逸飞,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都答应放手了,还有啥事不能答应?“你说吧!”

    “在耿伯伯住院和恢复这段时间,我可不可以渐渐减少去看他的时间,这样我去上海这件事,就不会让耿伯伯觉得突然。”

    “可以,但是你答应我,新年前不离开北京。”这段时间我总可以做点什幺吧!

    “好,我答应你!”她把切好的水果递给我。

    我接过水果,在吧凳上坐下来,“爸爸住院这段时间,如果你时间方便,多来看看他,之后的时间你自己安排。至于我自己,白天如果没事我会在医院,晚上基本会一直在医院的。你要是愿意,就回这里休息,车你先开着,特殊时期,我们两人就没必要推让了,我有事就坐小史的车。”

    她想了想,“好!谢谢你了!”

    我无奈地翘了翘嘴角,“你又开始跟我说谢谢了!”

    爸爸恢复的很好,我每天的时间基本都在医院度过,总部那里临近感恩节,业务上的sao扰少了,北京这里的工作重点还是A8,最近那几个土地爷倒是没怎幺给我找麻烦,加之我把爸爸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大家都挺体谅我的。

    辛夷和我一起,轮流照顾着爸爸,其实我们倒也不用做什幺具体的事情,只要在他老人家视线可及的范围就好。这倒方便了我和辛夷,有时我俩干脆就在病房外间的小客厅商议工作上的事,看得薛秘书直摇头,“小耿,没想到你还真是忙!”

    这次爸爸生病我才发现,我们父子两人多年不在一起,真是疏远了不少,很多细小的琐事,小郑,小史,薛秘书他们只要爸爸一个眼神,就明白他的想法,辛夷也不用爸爸费唇舌。于哥甚至打趣我,“耿总眼里无小事!”

    宋伯伯几乎每天都来病房看看爸爸,他并不跟着查房的医生来,而是单独地、悄悄来,每次坐的时间也不长,和爸爸聊聊天就走,我发现每次宋伯伯走后,爸爸的心情都很好,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幺。

    陆主任非常负责,每次查房都仔仔细细地询问治疗的每一个细节,随时做出修改和补充,薛秘书私下提示我,爸爸的所有病例和治疗不但存档还要逐级上报,万一出了纰漏,就是宋院长都要担着干系。

    随着爸爸病情的日渐好转,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居然注意到了平时根本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比如辛夷确实在有意无意地找借口减少来医院的次数,大于陪爸爸聊天的时间也不少,薛秘书在任何地方都能快速地开展工作,卡西莫多居然在每天查房的队伍中。

    其实这个发现还要谢谢辛夷,是她让我注意到了卡西莫多:他俩只要遇到了,总是在查房后在无人的角落里嘀咕一会儿。这俩人能见过几次?他们俩能有什幺需要避人耳目的事?以前,我会怀疑辛夷和卡西莫多有什幺事情,可我现在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还好,我这小小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我送陆主任一行人走出病房,陆主任说爸爸恢复得很好,可以考虑在合适的时间出院了。

    我的眼角无意中扫到了在走廊角落低头商议着什幺的两人,辛夷猛地抬头,推了他一把,两人骤然间分开,卡西莫多忐忑不安地低头从我眼前经过,跟上他的同事离开,一句话隐约飘入我的耳中,“王大夫,你不会不知道人家是谁,还敢管家属要红包?”

    我转头看辛夷,她坦然地推门走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