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微雨蒙蒙蝉泣切(重楼对峙的暧昧克制/飞蓬的反思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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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意识到自己被逗了的飞蓬“报复”了重楼一回,却因为避免着凉被灌了姜汤。 索性还有重楼“以身作则”先喝了一半,飞蓬心情好了一些,让重楼把不停散发着辛辣味的碗碎了,便安心窝在了被子里。 重楼灭了烛火贴过来时,飞蓬稍微推搡了一下,他便乖乖睡在床沿,没敢再搂,只眼巴巴瞧着飞蓬翻身背对着自己。 幔帐半挂半落,开着的窗户投来血月的暗红,也传来寒冬的冷气。气息正是飞蓬喜欢的新鲜,就是有些冰凉。 但容身的被窝热乎极了,半点不冷,还很舒服。 飞蓬沉寂了许久,才翻回身来。那双蓝眸熠熠生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释放长琴他们,算本将欠魔尊一个人情,日后会补上。” “你总是公私分明。”重楼叹息着,却并无任何意外:“不用日后,最近即可。”他淡淡说道:“本座希望,在对付天诛一事上,神将能听从本座的安排,以辅助为主,不要多加涉险。” 见飞蓬拧起眉头,重楼血色瞳眸露出暗沉之色:“这是为了出其不意,固有印象一旦形成,他很可能放松对你的戒备。如此,本座可在关键时刻解开封印,联手一击必杀。” “我很意外。”飞蓬蹙起的眉峰越发立起:“人鬼两界,已应允名义上归属魔界。仙妖自高层被囚,仅妖君逃离,也是星星之火不足为敌。你名义上已完成一统,却为了除掉天诛,愿意释放我?是重铸的帝王道必定对付不了天诛吗?” 重楼听懂了飞蓬真正的疑问,顿时又好笑又心酸:“神将大可放心,本座虽自认做错事罪恶深重,但也不至于那般公私不分。太子长琴新晋元老,实力再强也动摇不了大局,连带游离玉衡名额外的精锐,卖神将一个人情,小事尔。” “唯有你…”他稍稍探身,伸手轻轻摁住飞蓬的脖子,逼近的血色瞳眸泛起波涛:“除非本座用尽全力,还赢不了天诛,否则,必不会解开封印。” 重楼紧紧盯着飞蓬,手从脖颈向下滑动,搭上胸口不轻不重地叩敲了几下,声音轻柔却危险:“一统各界的阻力小了些,神将必有后手等着本座,不是吗?” 那双蓝眸骤然一缩,飞蓬再次沉默不语。他确有后手,但既被猜出,便不屑于藏。 “好。”这一瞬的反应,更让重楼了然。他压低了身体,似笑非笑道:“看来又是阳谋,猜破也击不破,嗯?” 飞蓬与重楼距离极近地对视,淡然一笑间全是坦荡与自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此而已。” “拭目以待。”重楼温热的吐息随言语洒在飞蓬唇间,他只觉重量仿佛下一瞬就会降临。 太亲密了,太暧昧了。明明在谈论正事,可过近的、极具感染力的熟悉气息晕染开来,令飞蓬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他从重楼眸中看见了强烈的、燃烧的渴望,理智为此敲响警钟、提示危险,不停地喊着“躲开”、“快躲开”! “别绷那么紧。”但没等飞蓬做出反应,温度和重量就落下了,却是极烫极轻又稍纵即逝,只在抿紧的唇上碰了一碰,便如梦初醒般迅速远离了。 飞蓬眨眨眼睛,再次印入眼帘的,还是重楼专注认真的眼神。刚才对峙时的危险波涛似乎已然平息,只留下静水流深之感。 “你曾说过,不厌恶真情。那这样的触碰呢,会讨厌吗?”适才情不自禁,重楼抬手抚上飞蓬的脸,低声道:“你直白告诉我,我绝不会再犯。” 飞蓬迟疑了,他觉得自己很热,不止是身体,还是从内而外在发烫。 这让他脸色不禁泛红,踟蹰着问道:“你刚刚,不止是想…想亲一下吧?”不然,我不会因那份渴望而感到危险。 “对,我想要更多。”重楼微微一愣,眸光轻轻一闪,却并未有一丝一毫退缩,只无奈但平静地道:“这才是常态,飞蓬。可人和禽兽不一样之处,就在于理智和自控。” 常态?!飞蓬闭了闭眼,他简直不敢想,重楼是多习惯于忍耐,才让自己二十万年一无所觉。尤其是,重楼还能一边克制魔族本能与本源欲念的影响,一边待他全无异样地体贴入微。 这个事实,简直又惊悚又温馨。飞蓬心里五味俱陈,躺在床上摇了摇头,对上个问题实话实说地回答:“不讨厌。” 那样深刻的渴望,却只落下一个吻,我真是小觑了你的控制力。而且,我的防范心理,本身就低估了你对我的感情吧?我其实,该更相信你一点。 重楼执着地凑过来,手臂轻拥飞蓬的腰,接着问道:“那这样呢?” “啪!”飞蓬回了重楼一个白眼,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打得却不重,手掌转而探出幔帐,将另外半边珠帘也拉了下来,将床沿重重围起。 血月之光被隔绝,冰凉的气息也少了许多,温度更热。 飞蓬的面颊蒸得更红,但被褥盖了下半张脸,倒让这红在黑夜里并不明显了。他抱着被角,斜睨了重楼一眼,嫌弃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特别黏人呢?!” “咳。”重楼干咳一声,目光飘忽着,咕哝了一句:“明明就是因为现在不能想抱就抱了啊,才显得…” 在飞蓬一下子变得危险的视线中,他识相地住口了,只勾起嘴角,软下了笑容。 魔尊各种挑衅的、危险的神情,对神将来说很常见。重楼在飞蓬面前,亦是从不冷漠。 但即使是飞蓬,也极少看见重楼这样笑—— 柔软的、恳求的、渴望的。 更休提这笑容里,是彼此间才戳破不久的深情厚谊。 饶是飞蓬向来理智,心口也猝然一跳。他几近于狼狈地偏开头,生怕迟了一刹那,就会暴露同样的感情。 重楼永远不知道,作为飞蓬的自己,可以为他付出所有。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举世无敌的力量。轮回是如此,前不久为他解药性也是如此。 但神将不能,入情道两情相悦,他已然知晓,境界便缓慢突破,不会惊动封印。可若魔尊先知晓,就会先行一步突破。届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敌手,如何挽回? “睡吧。”飞蓬闭上了眼睛,手掌覆上腰间,搭在重楼的手背上,却并未推开。 重楼满足地靠过来拥他入怀,也阖眸睡了。 · 清晨时分,重楼本想早点起床下厨。可他刚睁开眼睛,便发觉飞蓬死死缠着自己,四肢全搂抱了过来。 果然,从前神体完好无损,遇冷都会自动寻找热源,更何况条件远不如的性子呢? 重楼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他想,若天道钦定必须魔尊退位,才能让兽王归来,那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退位。 不过,除此远虑外,重楼更在意如今的燃眉之急。他轻轻动了动,发现自己挣脱不了,干脆没再动弹,生怕动作大一点,就会把人吵醒。 “哼!”脑海里,自上次被命令一刃穿心,已经很久没搭理过自己的炎波,传出了一声轻嗤:“你就是不想推开。” 对此,重楼面不改色,反而垂眸瞧着面色红润的飞蓬。他极力克制自己吻一吻、亲一亲的冲动,没有亲昵地拥着心上人,偷懒地再睡个回笼觉。 “确实,但灵气还是要补的。”重楼只用魔识回了炎波一句,手上将乱了不少的被褥稍稍压实,开始隔空调用空间法术。 不算近的距离,还要再下一层隔息结界,即使是擅长空间法则如魔尊,这次下厨也得全神贯注。 腰间的手臂突然收拢,重楼下意识低头一看,飞蓬换了个姿势,把半张脸埋在了自己胸口。耳廓恰好正对着魔心,双手挂在腰间束紧,仿佛把自己当神树在攀爬。 他一时有些想笑,但又怕笑得震动起来,弄醒了飞蓬,只好勉力忍住了。然后,重楼手忙脚乱地对付起不远处,那因他高温油炸时分心,炸开花的几块小点心。 · 好香。扑鼻的馨香勾得口中隐隐生渴,飞蓬下意识顺着香味的方向,蹭了蹭唇上温热柔软之物。 甜香味更加浓郁,轻轻撬开微张的齿列,入口即化。那触感介于固液之间,滋味甜蜜如炼乳,还带着清香的灵气,引人馋意更增。 细密的眼睫毛颤动着睁开,飞蓬咽下了第二个。他抬眼时,瞧见了重楼含笑收回的筷子。然后,又有一枚被递到了唇边。 “……”飞蓬沉默着,扫了一眼自己分别攀着重楼脖颈、搂着重楼肩膀的手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松下来。他继续沉默着咽下了美味的糕点,并顺势饮下喂来的辛辣汤羹。 太堕落了,但真的很舒服。没能起床就用完了早膳,飞蓬在扑面而来的冷气中,被挂起床幔通风的重楼回过头,轻轻按回尚且温热的被褥里,不自觉边批评自己,边打着哈欠。 不远处的窗外,暴雪随风而下。有少许雪花穿过了结界,悄然融化在地板上。 但大抵是被窝太热,飞蓬听着重楼坐在外沿,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读游记时,明明面部能感受到帘外的冷意,也觉得两只耳垂都在发烫。 他在被窝里翻个身背对着重楼,却在那只手掖实被掀动的被褥时,似不经意地往后蹭了蹭。 重楼无声地笑了一下,手掌轻拍一下飞蓬送过来的后背,顺势搂住了柔韧的腰身,把人往怀中挪了挪。 床头柜上,早上便准备好的午膳和药一起,始终保持着温热。 · 雪花由大到小,屋内平稳的呼吸声渐渐低下,茶足饭饱的飞蓬饮下药没多久,又睡着了。 重楼悄悄用灵力探查一番,确定神魂的罅隙日趋融合,便对飞蓬进来愈发嗜睡的习惯更加纵容了。 他隔空关了窗、拉好床帘,在飞蓬颊上落了一吻。身影消失时,并未有丝毫打扰。 · “魔尊。”已在暗星据点等了半日,太子长琴起身拱了拱手。 哼,这小子难得对我这么有礼貌。重楼胸中情绪难平,面上却不动声色,坐上主位淡淡道:“坐吧,唤你来的目的,游弋、青竹应该都说了。你,可有对策?” “晚辈很疑惑。”太子长琴坐回客座,看着重楼质疑道:“魔尊真的不擅长占卜吗?为君可以不喜,但不会留下破绽。” 重楼的眼角微微一跳,平静的目光有了点波动。他迟疑片刻,才道:“会而不精,比起占卜,本座更喜欢以力破法。再说,平时有飞蓬同行,也不需要我去占卜。” 长琴面无表情地看着重楼,重楼也神色坦然地回望他,双方长久无言。 “…算了。”太子长琴无奈地垂下眸子:“晚辈只问一句。”他骤然抬首,脸色肃然:“将军的伤,怎么样了?”青竹和游弋支支吾吾,说的是接近魂飞魄散。 重楼深吸了一口气,太子长琴从他眼中看见了一闪而逝的煞气杀机、不加掩饰的痛楚自责。 虽然都是一瞬间,便被压了下去,可太子长琴的心已然安定。他知道,魔尊心怀愧疚,必然不会苛待分毫。 “原本伤及根本,如今已即将痊愈。”重楼低声说道:“我不会做什么,你大可放心。” 太子长琴偏开头,起身稍稍弯腰行了个礼,没有做声。他再坐回去之后,便阖眸开始了占卜,脸色随灵力大幅度消耗,渐渐变得苍白,一层层细汗泌出了肌肤。 重楼静默垂眸,直到太子长琴猛地喷出一口血,面色萎靡却眸燃烈焰:“在祭都!” 夜叉王都?此任夜叉王时常离开魔界,王都好武成风、守备正常,但强者不算多,确实少有人能识破心魔踪迹,倒真是大隐隐于市,让人意想不到的安全呢! “呵!”重楼的身影迅速消失,得到命令的血覆战队、暗星高层同时刻集体出动。 下一瞬,整个夜叉王都被魔界法则封禁,惊得街市上比武的夜叉们纷纷抬眸。 “哼!”滔天魔火霎时席卷而来,将一栋院落覆灭当场,属于魔尊的声音响彻于天际。 一群心魔在夜叉族的惊怒瞪视下,四散奔逃,然后毫不意外地被抓了个正着。 “你们族长呢?”重楼负手从半空中缓缓落下,眉目中蕴满杀机。 心魔们瑟瑟发抖,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实力最强的那个被推了出来,干巴巴地说道:“魔尊大人,我们只是弃子,什么都不知道。” 重楼不再废话,直接一掌将他击碎。搜魂当即发动,将魔魂记忆从头到尾读取。 “谋逆,下毒,知情不报,尽皆当诛。”良久,重楼收回手,语气淡淡地宣判了在场心魔的死刑。 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中,是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失望——就算是深得飞蓬真传的太子长琴,在天诛的扰乱下,也只能占卜到心魔族其他人身上,寻不到天诛和得他庇护的心魔族长位置。 “等你们王回来,让他去魔宫一趟。”重楼拍碎了所有心魔,剥夺了其中少数几个天级九重日后重聚魔元的可能,才对围观了这一幕的夜叉族们吩咐道。 几位刚巧在王都的夜叉长老和夜叉将领纷纷点头:“是是,王一定会去向您请罪。”让被通缉的心魔一脉藏在王都这么久没发现,怎么可能不请罪。也幸亏魔尊大人知道我族无辜,没准备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