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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打不完的官司。另外,这个附表的材料清单盖章必须盖清楚,有重影和毛边不行。再说这排版是怎么回事儿,中间有一段字体跟行间距都和别的段落不一样,看着就跟网上down下来粘贴之后没选匹配目标格式似的,太不正规了。然后就是这个你们这边附带的说明材料,语气太生硬,这哪儿是说明啊,这不是吆五喝六吗。这样对方还没看两眼呢就产生抵触情绪了谁还乐意听你讨价还价?谁这么脑残写的这个破说明,除了字儿好看没别的优点。最后这个签名也是,弄这么龙飞凤舞的,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鬼,弄个姓名章不行吗,也省得将来有麻烦了还得做笔迹鉴……你特么看着我干啥?!”说到最后,突然就卡住了,然后就炸了毛,田钺被那双异色的眼盯得后背一阵发紧,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他皱着眉头把那一叠纸扔在沙发上,拒绝再说下去了。而白未然,则翘起二郎腿,微微歪着头,继续看着他,然后从旁边把那份合同拿起来,翻了两下,才终于开口说话。“不规范的地方我会让他们去修改然后重发。至于那个说明材料……是我写的,名也是我签的。”语气有点儿故意在挑衅的感觉,好像在等着田钺脸上显露出尴尬,但对方只是一撇嘴,一扭脸。“鬼画符。”“什么?”“语文老师没教你写正楷啊。”“这是专门设计过的签名!”“专门设计过的鬼画符。”杠精到这一步,已经暂时忘记了面对这个男人时的恐惧,田钺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合同挑毛病时候重新滋生出来的,找到工作感觉的热血,热血烧到烈处,也就开始不管不顾,又补了一句“老子用菊花夹着笔写出来的字儿都比这个工整……”,嘟嘟囔囔念念叨叨的男人在预感到事情会变得不妙之前打算转身就走逃离现场。但他才刚刚转过身,就被叫住了。白未然并没有对他怎样,甚至都没有恼羞成怒的感觉,似乎刚才最后两句话他都没听进去似的,站起身,他犹豫着,并最终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把那一叠纸最后附加的那个手写的说明文件单独拆下来,从茶几上抓起自己的钢笔,一起递给了田钺。“按照你说的方式改,手写版和你刚刚敲进去的电子版要保证改得一致,然后给我看。”田钺有点惊讶,可还是接了过来,他也和对方一样犹豫着,并最终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挑了一下眉梢,点了个头。“告诉你我可就改一遍啊,上学时候作文我都不改第二遍的。”“随你。”“……欧了。”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还是哪个行为让这家伙好像有点开心,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也好像有点开心,田钺拿着纸笔,带着没能成功激怒对方的轻度失落跟庆幸,心情复杂地回到吧台那边去了。而作为当事人双方,他们两个,都没有在当时足够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彼此间关系得到改良的开端。有事可做,确实让田钺没有再精神混乱,他从头脑里活过来了。事情完成的轻松和高效,则让白未然对他刮目相看。他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个猿种,居然能把工作完成得那么漂亮,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办事绝对是保质保量的。修改过的说明文字精简而官方,语气严肃却不高高在上,语句表达清晰滴水不漏,修改符号用得个个到位,至于那流畅帅气工整漂亮的字体……如果说白未然的字是铁画银钩,不拘一格里透着嚣张,那田钺的字就是颜筋柳骨,浑厚大气里带出铮然。也许,他真的小看了这个“猴子”了,田钺有他难以估量的内涵跟潜力,这一切,都藏在恶劣的态度和就是不愿屈服的顽强之下,就像有毒的蝎子,总是高高举着钳子,甩着尾巴,随时会蜇人,用强悍,用恶毒,隐藏甲壳之下包含的脆弱跟柔软。白未然能推测到这份表里不一,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看见真正的田钺,和那真正温柔的一面。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关系,因为工作,得到了缓和。与此同时,那些“工作需要”的交谈,也就多了起来。白未然说以为田钺只是个声色俱厉不cao心他人感受的残忍上司时,田钺就会告诉他自己寄宿在姨家时那段不得不讨好别人的日子让自己学会了该怎么婉转表达。虽然讲述方式十分一笔带过,也充满了看上去与轻蔑别无二致的无所谓,但话语间的无奈悲凉,还是清晰可辨。这样细微之处不经意的情感流露,让人心痒到发狂。田钺不知道,因为白未然没有说。白未然没有说,因为他说不出来。他并非情感缺失,他只是在都能感知到的前提下,不明白该怎么合理表达。别人的喜怒哀乐,他无法组合到一起去理解,也无法相对应地产生足够正确的反应。小时候,当别人家的孩子在哭,他只觉得对方的遭遇是悲哀的,但这种悲哀无法嫁接到他情绪上。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孩子哭,传染了一大片,唯独他,面无表情的状况。谁都知道,北狼王的大儿子是帝君,而帝君天生如此,所以都没人质疑一下这种缺失的弊端。这是从古至今的惯例,愤怒的人不可怕,面无表情的人才可怕,历代帝君,无一例外,都是相对而言,最面无表情的。而最懂得阶层差异,懂得安分守己的狼种,绝不会去质疑族群中一生出来就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于是,白未然小时候没有玩伴,长大后没有朋友,他是个孤独的强者,是个可悲的赢家,是个什么都有的穷鬼,是个站在金字塔尖的最底层人士。他无法将别人的愤怒转化为他的恐惧,无法将别人的悲伤转化为他的担忧,无法将别人的喜悦转化为他的快乐,他确实会因为别人的这样那样的情感理解起来容易但消化起来难而烦恼,可他烦恼的,只是这种艰难的理解消化过程真的会构成一种心理负担。自己的家人会好些,毕竟有多年的相处经验,他已经能达到用狼种的贴耳朵礼节对李思玄表达亲昵的程度,可要做到主动跟外人进行情感交流,真的好难。因为他们的起点就高度不同。生活在狼群最中心,最深处的他,就像当朝天子的大阿哥,听见的都是好话,看见的都是顺从,毕竟,谁愿意舍得一身剐,去跟塔尖的人对着干呢?别人又不傻。于是,就这样,田钺,大约是唯一的例外了。他顽劣,他强悍,他死也不顺从不屈服,他时时处处跟这个更强者对着干,他让他恼火,让他没辙,让他做了一个帝君也许宁死都不肯告诉外人的种种出圈的举动。就比如在那个满是血腥味和疲惫的夜里,有生以来第一次充满恐惧和焦虑地抱着那个因为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