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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呢?」渲洌怔了一会儿,低声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边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浅淡的笑意。他本就生得俊朗端丽,这一笑,便连囚龙柱这方寸间的荒芜之地,也显得明亮起来。「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你的命数。」景嵘笑着又添了一杯酒,「哪用得着去找那劳什子的传说里的神龙?从你遇见阿霖的那一刻起,从你愿意用自己的半颗内丹为他续命的那一刻起……不是早就有了答案吗?」渲洌愣了半晌,久久才释然,「没错,我已找到了答案。」景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若还有明日之后,一起喝酒时,再告诉我也不迟。」渲洌看向他,淡漠道:「谁想同你这老王八喝酒。」景嵘也不恼,只端了杯酒到他身边的石块之上:「上了斩龙台,锯角褪鳞,痛不欲生,你可别痛得喊娘亲。你死了倒没什么,要是丢了师父我的脸,那多不好看。」他说完这话,便飘然离去。渲洌看着他的背影,侧着身子浅抿了一口,轻笑着骂道:「我可没认老王八做师父。」人间。三年后。寒冬时节。一大清早,东岭镇上下着绵绵的细雨,江南的冬天,湿冷到了骨子里。平日里熙熙攘攘的河岸边也不见人影。只有一个人,默默地披着斗笠蓑衣,娴熟地上饵抛竿,而后在岸边坐了下来。「又是这块东西,你这样怎么钓得上鱼呢?」钓竿猛地被人掀了起来,那饵料也被人捉在手里,是块半点也不晶莹剔透的玉牌,挂在了那钓线的末端,在空中摇摇晃晃,几近坠落。江霖连忙伸手要去夺,「大哥!你、你把牌子还给我……」披着一袭雪白狐裘的景嵘一手推着他的额头,一边叹了口长气,道:「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他上了斩龙台锯角褪鳞,魂魄被重新打入六道之内,轮回去了吗?你连他变头猪还是变只鸡都不晓得,拿着块破牌子在这里守江待鱼,有什么用?」江霖听完这话,倒也并不气恼,只夺过他手里的钓竿,重新抛进江里,整了整身上的蓑衣,又坐了回去,轻声道:「我晓得他一定会回来。」景嵘一掀前襟,蹲到他的身边,「你何必这么死脑筋,更好的也不是没有,实在不济,大哥也是可以照顾你的嘛。」江霖「噗哧」一笑:「大哥不是早就有了阿观,哪里瞧得上我?」景嵘一听那名字,立刻就双手合掌,「求求你莫要再提那臭熊了,我现在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连我自己都是臭的。」「不提不提,不过大哥又失踪这么久,阿观可是每天都在找你。」江霖笑道。景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四处张望一下,紧张道:「若是见了他,千万不能说你见过我,知道吗?」江霖笑着应他,他便化了道金光,一眨眼之间就消失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雨里渐渐夹带了雪珠,落在斗笠上,劈劈啪啪的声响却显得四周更为寂静。明明晓得他已经再入轮回,前尘往事有如云烟,却还是忍不住这么等着他。「卉宝已经五岁了,都快有饭桌那么高了,他还记得你的事,成天嚷着要我找你回来。」江霖独自对着那泛着涟漪的江面,喃喃了起来。「冬儿的脸,我也给治好了,比过去还漂亮呢。年前找了个好人家,是邻县的屠户,已经订了亲了。」「韩老爷被扣了阳寿,再也倒腾不动那些长生不老的事了,前几天还捐了些钱出来,造了所学堂。啊,皇上去边关亲征的时候,也差人捎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来,若是你回来,也一定会喜欢的。」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呢,也好得不得了。医馆的事一放下,我就来这里等着你。想着你要是看到牌子,一定还会认得的。虽然大哥说一入轮回,上辈子的事就全都不晓得了,但若是你,一定一定……还会记得。「我已经等了你三年,也还有一辈子可以等下去,所以……你快回来吧。」江霖叹了口气,眼泪已经滑落下来。「我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啊。我很想你。求求你……回来吧。」江霖话音刚落,那钓竿却突然有了动静,江霖连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用力把那钓竿拉了起来,发现咬着那块玉牌的,却是一条滑不溜手的黄鳝。江霖有些没了主意,双手捧了那黄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阿鱼?」「嗯。」那黄鳝竟然真的发出阿鱼的声音。江霖又惊又喜,用力把那条黄鳝拥进怀里,「你你你你怎么会变成黄鳝的?」他灵机一动,恍然大悟道:「一定是因为被锯角褪鳞,看起来才像条黄鳝的,是不是?黄、黄鳝也好。不管你是个什么,只要你回来就好。」江霖哭得连脸都花了,只晓得用力抱紧那条胡乱挣动着的黄鳝。突然被朝身后一拉,就被拉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啧,怎么有这么笨的人。」从头顶传来的声音是江霖再也熟悉不过的,那手臂紧紧圈住他,耳边传来低醇的声音:「我在这里。」江霖泪眼蒙胧地抬头看去,只看到阿鱼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眼含笑意地瞧着他。「阿、阿鱼!」江霖连忙伸手去摸他的脸,那条倒了楣几近奄奄一息的黄鳝也掉落到地上,「你没死……?」阿鱼侧过脸颊贴近了他的手,「嗯。」「可是大哥明明说你……上了斩龙台……一入轮回前尘散……」「谁叫你这么好骗,谁都忍不住欺欺你。」阿鱼叹了口气,用拇指抹去江霖脸上的眼泪,继续道:「斩龙台上斩的是妖龙渲洌,留下的是鲤鱼精阿鱼。」「哎?」江霖一时犯了迷糊,「不、不都是你吗?」「上那斩龙台之前,老王八灌了我一杯酒,护住我的魂魄真元,无法重入轮回。他还说,上过斩龙台,渲洌便已死了。」阿鱼淡淡道:「从那以后,我便不再为龙,只是一尾寻常的鲤鱼精。」「那……那你……」江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还……要不要去找,你想找的那个人?」「不去了。」阿鱼笑着把他按回了怀里,「那答案,我已经找到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