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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洒到了外面,会不会让人家不好清理……他还没有心安理得到可以给别人添这类恶心的麻烦。所以对于钟点工,他总是心存歉疚,给价给得也比别家高些。之前盘下的店面,他做了一家小小的书屋。附近的好心人多,没有人欺他眼盲,拿了书却不给钱。就这样勉强工作,一个月挣的钱,刚好够糊口用。额外的开销,便从卖掉眼睛的那一大笔钱里扣去。只是不知道陆源现在一切怎样。回复了光明,应该有更加锦绣的前程了吧。就像他现在瞎着,也得战战兢兢地过自己该过的日子。不想再听任何的广播节目,电视和报纸也早就看不成了。陆源这两个字,似乎已在他的生命中越发淡去,淡到黑暗中拼命伸长了手臂,也再触摸不到。然后总有一天,这两个字的刻痕会消失不见。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遗忘”。****不知不觉,冬去春来。日复一日,平淡如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眼盲后的细枝末节。“一成不变”可能比较贴切。因为他唯一能体会到的变化,就只是慢慢老去这一点。可笑的是,明明还不到说“老”的年纪。这一天,书店里来了位很奇怪的客人。如往常一般,他听到脚步声,便微笑地抬头打了个招呼。那个人却一言不发。由此可以断定不是熟客。他并不介意,回脸继续按摩手指的关节。这个人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店看书的意思。一种被人灼灼盯住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请问……”花了些力气才摸到手杖,他慢慢站起身:“先生?还是小姐?您不进去看看么?”奇怪的客人沉默不语,好像竭力控制着什么。他听见那客人的呼吸渐渐地急促,脉搏和心脏,应该也是同样急促的频率。“柳生。”低沉的男音有如一道惊雷,劈亮了他整个黑暗的世界。哪怕五感尽失都无法忘却的声音。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印在脑海深处的声音。“……总算让我找到了你……”没有错……这个声音……他几乎是仓皇失措地丢掉了手杖。想过很多次再遇时的心态,却从不曾预料到,自己会这么害怕。是陆源……一定是陆源。唯有陆源,他不会弄错的。陆源来是干什么的?知道了是他的眼睛,所以前来羞辱?还是容不下和他呆在同一个城市?就算他改写了陆源的人生,活该被恨,可他都已经瞎了。放过他一次又能怎样?想要转头逃走,却猛地意识到自己眼盲,跑不了多远。这才想起来用手去遮脸。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太迟。“您认错人了。这里不姓柳……”半年多的时间,他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感到手指分明的骨节,应该是瘦得很难辨认当初。“这里真的不姓柳。”好像是自欺欺人一般,一遍遍地重复说着。已经没有解释其他的力气。他根本不会给任何人带去任何麻烦,不过想找个安身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逼他?为什么每个人要对他赶尽杀绝?“柳生。”那低沉的声音却一直萦绕耳边,肯定的语气令他绝望。“……”便不再徒劳地挣扎,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挡脸的手。“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把眼睛给我?”他早就知道了实情。陆源。知道了这双眼睛是柳生的,所以前来报复……是的,事情一定会这样发展。还想着可以躲到这个人看不见的地方去,原来只是自欺欺人。不留痕迹地交出自己的眼睛,原来也只是自作主张。傻子也想得到,除了那个不要尊严的柳生,还有谁愿意做这种交易。牙齿格格打颤,也不知因为痛还是冷,他竟弯下腰去。“是碰巧……我不知道那人是你。当时……也确实想通了……”他别过头去轻轻地咳嗽。“手指都废了,要眼睛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已经半残了,不在乎多残缺一点……能换一笔钱,那也很好……”“……”“像是……现在这样……就很好……”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说不下去。发生事故之后,他患上了心律不齐的毛病。有时半夜被雷声惊醒,都会心悸头晕,难以呼吸。平缓的生活让症状稍微缓解,可是今日又有发作的倾向。“你怎么了?”看出他脸色不对,陆源上前一步,抓住了那细瘦的胳膊。他当然是挣脱不开的。陆源只用几分气力就能握紧他的胳膊。只感到附在臂间的手指一震,而后愈发加大了力道。“竟然瘦成这副样子……”似乎那冰凉贫瘠的触感触怒了陆源。但他却想不透,为什么这一点小事也能触怒到他。自己确实瘦得太过分。其实一直以来,也是很容易清减的体质。为了让陆源赏心悦目,他曾下了番苦心去锻炼,东西也强逼自己多吃一些。可是那毕竟都是原来。现在他已没有任何去讨好的必要。“柳生……”耳边的声音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情感,而后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掌心温暖,指尖冰凉。他触电般地往后缩,却立刻被拉了回去。只好闭着眼忍耐这种安慰般的抚摸,眼睫不住地抖动。“这半年来,你一个人怎么过活……”明明是陆源的声音,他却觉得无比陌生。不该陌生的,可是陆源从不懂怎样温柔。听到他这样的语气,简直像是一场梦。原来遗忘不过是表面性的借口。关于陆源的梦境,每一场都能让他痛彻心扉。忍不住想恳求陆源不要如此,如果只前是来侮辱,直接践踏过去不是更好?真的不必要……伪装到这个地步。刻意用温柔让他卸下心防,然后又是穿心的一箭……他老了,早就没有少年时不依不饶的劲头,也承受不了这么重的冲击。“可不可以就当做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