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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幼时如何,八岁起才记事,无父无母,流浪为生。没流浪几日就被怪人掳去,等我重见天日,已在不知名山脉深处的山谷之中,那个怪人说,他师父要收我为徒。”“他师父是一个自以为能比肩鬼谷卧龙的老贼,这老贼躲在山谷里教徒弟,一次只收一个。徒弟出师前,必须服下毒药,出去抓一个新徒弟来顶上。”狄其野并不遮掩语气中的嘲讽。“我不知那老贼在我之前收过多少徒弟,我逃出来时改动机关,排为连环阵,他已经很老,应当是不能出来害人了。”顾烈语气肯定地判断:“你很厌恶他。”“我不肯拜师,那老贼说服不成,千方百计要杀了我,因为只有杀了我,他才能去收下一个徒弟。他有许多不合常理的规矩,并极为严苛地遵守着它们,这不正常。”狄其野皱着眉继续对顾烈分析:“而他的理念更是荒唐,他教导学生去当英雄人物,可他教导学生的手段,是去做掌权者的幕僚或臣子等待时机,伺机制造乱局,再以大义之名做出牺牲,自造时势,再将自己造成英雄。这是什么歪理?”一个人躲在山谷发疯也罢了,还要收徒洗_脑培养小疯子。“我在山谷里活了十一年,破解机关后,不再剪头,等头发养长,就伺机偷马跑了。”原来如此,顾烈问:“马是无双?”“是。它的原主应是一位不幸路过山谷的行商,被老贼所害。”“你一直没说这位‘老贼’的名字?”顾烈注意到。狄其野冷笑一声:“他说他不是沽名钓誉之徒,收徒不为名满天下,因此自称无名。”顾烈把狄其野的话一整理,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因此他冷静地问:“那么,在‘此生’之前,你是哪重天的‘武曲星’?”狄其野一愣,他自己都觉得穿越后的经历十分离奇,没有想到顾烈不仅不追根究底,甚至都没有质问真假,竟然第一时间问他此生之前?初秋凉夜,楚王寝殿中,将军高床软枕,主公侧坐守夜,这还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个将军来历不明,这个主公……这个主公好生奇怪。狄其野探究地看着顾烈,他的目光没停在主公出众的容貌,也没去欣赏主公冷静的神情,而是直直探视着主公浓于夜色的黑瞳,想寻找出一丝戒备、一丝反感……他找不到。他竟然找不到。狄其野微微侧过头,偏开视线,笑起来。“好吧。”他说。“你真的要听?你不会信我,或许,你会觉得我疯了。”顾烈一挑眉,反问:“狄其野,你还觉得你不够疯?”床上的人笑得更厉害了,腰腹牵起的肌rou扯动了伤口,狄其野才收敛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怎么说得能让你听得明白。”他自言自语,沉吟片刻,看向顾烈,“假如说,有朝一日,人能够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机巧器物,相隔千里而能轻语交谈,相隔万里能见人面,甚至飞天遁地,遨游星河……几千年后,这些事物就如同耕犁水车一样常用常见,你能相信吗?”顾烈想了想,却摇头:“你说的这些,我无法想出要如何实现。狄其野,先祖茹毛饮血,而今百姓耕田织布,你去问先祖,他们甚至都不会人言,何谈理解。假若你真从数千年后来此,我想这也是一样的道理。”这样的答复已经超出狄其野的预料,他又听顾烈说:“我认为,这些也不重要。不论是天宫仙府,还是凡俗人间,我在意的是,你曾经历过什么?又是因何来到此生?”狄其野再一次将视线投向顾烈眼底。真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到让狄其野忍不住怀疑顾烈是不是也被人穿越了。这个想法令狄其野有些想笑。他想起那些对于顾烈的评价,什么“天生帝王”,什么“无情无私”……原来都对。原来也都不对。主公以诚待我,我赌命何妨。最后摊牌的时刻,狄其野心中竟是十分平静,他没有去斟酌字句,也不去想顾烈究竟能不能理解。他微微垂眸,半闭着眼睛,烛火温柔了他的潇洒锐气,也将长睫照得分明。“我没有父母,是基因改造的实验品。”“基因改造的意思,”狄其野想了想,“简单地说,就是在出生前,想这个孩子以后有多高有多聪明,就能改成多高多聪明。”“可是,身高智商这些改动,需要将孩子养到一定岁数,才能看出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所以在改造我的基因时,他们多做了一项改动,就是你闻到的香味。这种香味普通人本该无法识别。”“我的改动只有一项成功,出生后采血,血液中的香味让我有机会活下来。其余是失败的,我长成了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其实从来没闻到过那香味,我不懂为何它还在,更不懂为何你闻得到。”“在我的时代,普通人不仅是不好,更是返祖的异类。所以我被送进了孤儿院。”“我从孤儿院考入军校,毕业后进入更新换代最快的冲锋部队,最终成为最年轻的上将。”“我不依附当权派,也不依附在野党。我坚持我的原则……我的士兵替我付出了代价。”顾烈看着狄其野闭上眼,注意到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我亲自签署的命令,将他们送上了不归路。他们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狄其野极为小心地调整了呼吸,睁开眼,又如常勾起了唇角:“我与同僚联手设局,最终揭露了他们的假面。”稍后,他突然轻松了语气:“我死了之后,再睁开眼,就到这来了。”剧情的跳跃令顾烈微愣,尽管为狄其野之遭遇叹息,还是没忍住伸手按上了额角。顾烈竭力保持着冷静:“所以,最后,你是用命设的局。”狄其野惊讶了:“……你怎么”顾烈咬牙:“想必,你也将身后局势安排妥当?”狄其野还挺自得:“我是孤身赴死,除了我的装备什么都没带走,还给他们留下了重要信物。”顾烈简直要笑出声。“冒昧问一句,”顾烈用怜爱小傻子的眼神看着狄其野,“你设局赴死时,贵庚?”“二十六。”还行,虽然倔得连死法都类似,好歹多活了两年。顾烈摇头笑笑,忽而一怔,咬紧了牙关。他站起来,将木盒收回木案上,褪了外袍,抱来塌子上的丝被,又把狄其野的被子往里推了推,散发上了床。“主公,楚王寝殿就一张床?”狄其野提醒顾烈床上还有个人。虽然这是顾烈的床,可又不是他主动想在这睡的。寝殿依然萦绕着淡淡的夜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