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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却又都异口同声:“老生,你来哭一个吗?”谈半生:“……”他下意识地拿手抹了抹眼角,发觉摸到了湿漉漉一片。自从得悉他师父死讯后,谈半生一直都出奇冷静,他有条不紊接掌了晓星沉,将晓星沉所有权柄皆稳稳握入自己掌中,没人敢小觑这位少年老成,不动声色晓星沉主。他甚至没来得及为自己师父哭一场。他失去了比自己性命都要远远来得重要存在,却还要举重若轻,让外人眼里自己无瑕可击。他不能为自己师父落一滴泪。三人一开始还遮遮掩掩,你瞪我我瞪你地欲盖弥彰,拼命收住哽咽声音。到后来哭得就很放肆,蹲在了地上围着一起哭一起骂,哭得大声,骂得也很大声,哭到了痛快拿袖子胡乱抹一抹擦去一脸泪痕。月盈缺沙哑问落永昼:“你怎么会想到来西极洲?”白云间自己风雨飘摇,落永昼自己自身难保,丧师之痛。可他还是义无反顾来了西极洲,来为月盈缺结下西极洲一众长老做仇家。月盈缺后来再想这件事,已然不觉惊讶,反倒觉得这是落永昼做出来事。他自己尝过一次苦痛,不希望朋友再尝第二次。因为他是落永昼。最无往不利饮血剑锋下,藏是最光明磊落赤子心肠。“白云间那边人事被我搞定了,我担心以你傻劲应付不过来西极洲,所以过来看看。”落永昼沙哑着问谈半生,“你怎么会想到来西极洲?”月盈缺感动烟消云散:“……”谈半生如法炮制:“晓星沉事全搞定了,我担心你太傻应付不过来白云间,所以去白云间看看,发现你已经去了西极洲,又特意追过来。”落永昼感动也灰飞烟灭:“……”月盈缺:“既然没事——”她原来想说那就各回各家各守各土地,结果被落永昼打断,轻轻来了一句:“议和你不窝火吗?”月盈缺当然窝火,窝火得她像挨个把长老架在火上烤。月长天拿性命守护人族边疆,人族最后一点风骨气节,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拱手送给魔族委曲求全。若不是为了人族,若不是为了西极洲,月长天大可逍遥自在,哪怕是求和,清算也波及不到月长天身上。可是月长天还是去毅然决然送了命。他是去拿自己命成全人族疆土,成全人族苍生。结果月长天至死都要守护东西,却被人拿去卑躬屈膝,用以苟延残喘。他们怎么对得起月长天一条命?他们怎么还不去死?“那就走。”落永昼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去找四姓王八犊子说个清楚。”谈半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月盈缺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裙摆:“喂——等等我!”两百年过去,月盈缺早非当初那个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月长天去死稚女。可月长天之死在她心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消弭痛。这种痛楚随着时间慢慢地被沉淀下来,最终化成了对魔族,对魔主挫骨扬灰恨。月盈缺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穆曦微是无辜,可他体内妖魔本源…货真价实。”他们承受不起第二个妖魔主,第二场人族劫难。落永昼静静等她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我师父师兄皆死在两百年前。”尽管落永昼嘴上埋汰越霜江,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越霜江对他恩重如山,等同再造。六百年前若无越霜江,落永昼终其一生也就是洛十六,最后结局也不过是冻死街头,无人记挂。“算了。”话到嘴边落永昼觉得索然无味:“跟比惨大会似,你说两百年前我死了爹,我说两百年前我死了师父师兄,就等着看哪个更惨,不比出个高下结果来不罢休,没意思,说说正事啊。”“穆曦微。”他一字一字,念得很珍重,舌尖上含了一点缱绻暖意:“你们看到穆府下场,看到他父母亲人下场了。被魔族杀得干干净净,一口气,一口念想都没给他留,和两百年前我们一样,一模一样亲人死尽。我们两百年前尝过这种苦,做了那么多,未尝不是因为希望不会再有像我们一样人,遭受像我们一样苦。”月盈缺眼里沁出泪光。可是穆曦微体内有妖魔本源啊。他怎么能算是寻常人?“他怎么不是寻常人?”落永昼反问:“你告诉我,他做过哪些十恶不赦错事,杀过哪些不该杀人,前世造过什么孽债要今生还,他才要白白遭受这些?”“他不是妖魔主时你们说他必成大患,所以要把他逼成妖魔主,心安理得地杀他。现在他成了妖魔主,所以你们来告诉我他究竟做过什么错事?来啊,他错在不该出生在这世上,还是不该来救自己家人?你们以为你们杀是谁!是妖魔主?你们以为你们嘴脸和两百年前那群人有什么两样?”“他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和你们同在一个天下,还是不配拥有家人?他一字一句,都如淬毒尖刀,插在了月盈缺心上。月盈缺不住摇头:“别说了…别说了。”“算了。”落永昼今天第二次说这个词。他当真觉得百味萧索,怒火全化成嚼在口中一把稻草,涩得他说不出话:“说好不卖惨,一提到穆曦微又像是在比惨,没意思。”“不如直接拔剑罢。”穆曦微醒来时,眼前闪着一大片金灿灿光,亮得他差点瞎眼。他定了定神,方发现那是一张熟悉黄金面具。“十六?”穆曦微开口时,声音干得仿佛拿粗砺砂石磨过嗓子。随着喉咙间火辣辣疼痛而来是他不愿意去回忆记忆碎片。穆曦微记得自己回到了穆家,看见了一地尸骸和自己奄奄一息父母。还有身着黑炮,魔气阴森魔族。然后罪魁祸首魔族被他杀了,他父母死了,自己也晕了。穆曦微呆坐了很久,用了很长很长30340时间来消化这些事情,来接受穆家真不复存在这个事实。落永昼就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他,所有喜怒哀乐掩在一张刻板黄金面具下。过了良久良久,穆曦微才轻轻唤他:“十六,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