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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胫而走不知真假的流言,就算他告诫过知情人,有些东西也依然会传遍四处,甚至要不了几分钟。徐大嘴看见江添撑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缩起来,攥成了拳,拇指死死掐着关节。看得连他都感觉到疼了,江添才站直身体哑声问了一句:“打他了么?”徐大嘴哑然许久,回答道:“没有,没打。”江添点了一下头,走了。徐大嘴看见他跑过窗下,穿过楼后堆满枯叶的花坛,直奔往三号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其实有一瞬间,盛明阳是想打的。盛望说“别查了”的那一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个口口声声说“不可能”的父亲有多无地自容。他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又在最后关头垂了下去,手指颤得像痉挛。他在那站了很久,最终只是强压着情绪对徐大嘴说:“老徐,我带他出去一下,就不占用你时间了。”哪怕盛怒之下,他也没有生拉硬拽弄得一团狼狈,父子两个都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拍了一下盛望的肩,示意他往外走。临出门前,他又刹住脚步,转头冲一脸愁容的徐大嘴说:“有什么错我替他认,小孩不懂事,我这个当爸的也一塌糊涂,给你添麻烦了。”他微微躬了身,像那些明明事业有成、对着老师却卑微恭顺的家长一样。那个巴掌明明没落下来,盛望却感觉自己重重挨了一下,从脸一直疼到心脏。他想说“你别这样”,但造成这个场面的恰恰是他自己,他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是他真的错到这个程度吗?他明明……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已。那个瞬间,盛望难受得想弯下腰。但他最终只是沉默地跟着盛明阳往外走。他以为盛明阳会直接把他带回家,他知道对方需要一个没有外人的地方,但盛明阳没有。车直接上了绕城高速,速度极快,跟盛明阳一贯的开车风格完全不符。不知过了多久才踩下急刹,盛望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又重重磕回椅背。车停在郊区某个产业园区不知名的偏道上,周围无人往来。这个角度刚好正对太阳,无论驾驶座还是副驾驶都被扎得睁不开眼。盛明阳伸手想拿墨镜,但最终又垂下手来烦躁地拉了手刹。他开不下去了。盛望的眼睛被光线刺得一片酸涩,但他没有闭上,只是一直盯着那个光点,盯到世界变成一大片空白,才听见盛明阳开口:“什么时候的事?”他嗓音里面带着火气,在车里响起来却闷得压抑,像稠密的水草层层缠绕上来,又一点点勒紧。“不记得了。”盛望说。四个字就把盛明阳的火气全勾了上来,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什么叫不记得了?你们哪天开始鬼——”他可能想说“鬼混”或是别的什么,但话到一半自己就说不下去了。他揉摁着眉心深呼吸了几下,默然很久,才竭力放缓了语气:“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小添他——”“不是。”盛望打断道。那个瞬间他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谬。他想说你知道季寰宇究竟给江添留下过多大的阴影吗?你知道他被缠绕在那些根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里有多痛苦吗?你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才从那些事情里挣扎出来吗?而你们就这么武断地、毫无根据地把所有问题都归到他的身上,就好像他生来就该是那样的。就好像他根本不会难过一样。“我追的。”盛望说:“我喜欢的,我先开的口,我想尽办法勾的他,我还因为他不给回应把自己砸到了B班,又因为想跟他待得久一点拼命考回来了,你看不出来我平时绕着他转的时候有多开心么?”盛明阳脸色难看极了,盛望每多说一句,他的表情就狼狈一分。好像被曝光示众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他皱着眉,终于找到间隙打断道:“别说这些!”盛望停了话,脸色同样很难看。过了片刻他才生涩开口说:“你问的,你让我说实话。”“爸爸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没那些毛病。”“你不知道。”盛望说:“你不知道,我自己最清楚。我喜欢我哥,我是同性恋。”盛明阳还在试图讲道理:“我知道你现在这些话有点逆反心,纯粹为了气我——”“我没有。”盛望垂下眼,“我没想气你,我一边高兴一边难受,很久了。”车内一片死寂,盛明阳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盛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所有都只是在强找理由。他就是不想承认儿子变成了这样。盛望垂眸坐着,余光里他爸的手指攥着拨档器,无名指和小指微微抽动着,像不受控制的颤抖。如果手边有什么东西,如果他是独身一人,可能已经砸了一片了。但他只是攥了一会儿,冷下脸说:“断掉。”盛望抬起眼。“你不用回学校了,晚点我给老徐打电话。”盛明阳说:“给你办转学。”“我不转。”盛望说。“要么你走要么他走!”盛明阳终于没压住火,吼了一句。吼完他颤着手指发动了车子,眼也不抬地说:“我有的是办法,你自己选一个。”车子直窜了出去,盛望像被摁死在椅背上,片刻后又蓦地松开。他在不断的急走急停中感到无力和反胃。他还记得江添生日那晚他为了哄人开心说的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谶。“爸你知道快小高考了么?”他在晕眩中闭上眼,牙关咬得死紧。忍了片刻他才继续道:“你有想过现在转学有多大影响么?你每次去办那些手续的时候想过这些么?想过我有可能追不上么?想过我有可能这一次就真的适应不了,然后一落千丈么?”“你自己想过么?”盛明阳面无表情,“你但凡多想一点,都做不出这种荒唐事。”“我不觉得荒唐。”“你真不觉得?你不觉得荒唐为什么怕被发现?不觉得荒唐为什么一边高兴一边难过,你难过什么呢?不是应该理直气壮么?”盛望张口结舌。他想说不是这样,但那个瞬间他忽然找不到反驳的词汇了。就好像人在暗处走久了,连自己都会摸不清路。盛明阳看也不看他,“你现在去告诉所有人,你跟你自己的哥哥搞在一起,你看看别人什么反应!”他气到几乎口不择言,说完自己先闭了一下眼。车身跟着抖了一下,盛望却并不觉得惊心,只是胸口冰凉一片。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固执地说了一句:“我不断。”盛明阳沉默地握着方向盘,很久之后点了点头说:“你这话别跟我说。”那跟谁说呢?盛望有一瞬间的茫然。车子在山林弯道中呼啸而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