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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刮目相看

    肃犽紧随其后,这次他骑马走得最慢,一路跟随夙旻,有时竟会望着她萧条又单薄的背影出神。

夜色即深,夙旻一手紧抓马缰,一手啃着鸡腿,那神情仿若鸡腿已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她边吃还忍不住边哼着曲子,不知是哪派的曲风,听起来真不怎样好听。

肃犽听到几句大意,“红烧rou呀虽好吃,鸡腿却是我最爱。”

一点才华也没展现出,不过她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家,既非温柔,也非娇气,言语中虽带洒脱,更多是孩儿般的纯真善良。肃犽想着出神,又听到一阵阵极速的咳嗽声,他慌忙拍拍马身凑过去看看情况,只见夙旻转个头泪眼朦胧恳求他:“肃犽,能不能把你的水给我倒些,我出门前忘了塞水,正好吃的急又被噎住了。”

肃犽竟想不到自己会语气柔和朝她道出:“你慢点吃,不急。”

这刚道完,他又感觉不对劲,立即换了口吻:“谁让你吃这么急,只顾吃,之前没水也是讨我的水喝,一次性就喝我小半壶,这次我可不会上当。”

“你个魔怪男喝点血就好,还喝什么水。”她就是噎得眼泪星子直冒,嘴上亦不肯吃亏。怎料这一句道完,她更是噎得透不过气来,手上一时无力没抓稳,整具身子往左边倾去。

肃犽身子轻轻一起,立即从这面转到那面接住她掉落的身子。

速度轻巧迅速,只道是眼前一晃,惊鸿一掠。远远跟在其后的俏姑子也暗暗叫惊,这速度快到连她也看不清究竟怎么回事,简直就像一阵风。

夙旻被接在他怀里的一刻,已然望着肃犽英俊挺立的五官出神,他轮廓清晰明朗,眉目间透着一股柔情,若不是有着魔怪的一面,这将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美男子。

怎料肃犽发现她的傻呆,还以为她被吓傻,用力摇晃几下,才把她晃过神来。

夙旻一时的好感又全然消逝。

“别晃了,再晃下去我会吐出来的。”

肃犽一听她还要吐,立即松手让她落在沙地上,幸亏沙地松软,否则屁股亦是开花。夙旻一脸愤怒站起身,一把抢过肃犽马背上的水壶,揭开盖就咕咕喝上一大口。这一大口下肚,估计又是一小半没了。

肃犽急急抢过来:“少喝点,还有一大半路要走,待会喝什么?”

“你就不用喝啦,这水壶亦是我喝过,你不是说被人碰过的东西你都不稀罕要的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肃犽这下真是哭笑不得。

“今天上午我借你水喝的时候,你不愿借我便说不喜欢别人用嘴唇碰你的水壶沿。所以现在我碰过的你也不会要啦。”

怎料肃犽更是迅速夺过,晃晃里边的水道:“现在我变了注意,你个小丫头,小心到时我一滴也不给你喝,你就渴死在漠地上吧。”

“那我去讨酆奕的水喝。”

“他根本没带水。”

“啊?”正准备上马的夙旻一听这话差点又落下马来。

肃犽没再与她多多解释,其实酆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也非常想弄清楚,所以这次随夙旻他们出行,更多是他自己的主意罢了。

驾上马前行一会,天气突然疾风骤雨。肃犽想起夙旻的话,又追上夙旻,“这下可好,若不是因为你我也没必要淋这场雨。”

夙旻想不到究竟何意,好奇问道,“反正有没有这场雨,我们都是要走的,难道不是吗?”

“若不是你急着走,酆公子亦会等雨后再前往的。”

“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来。”夙旻没好气瞟了眼肃犽,夜色本深,没有月光,星辰也遮挡差不多,再加之疾风骤雨,旁边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实在难受。

好在夙旻脑子一转弯,打开书包找到装薯条时在超市准备的塑料袋,没想到一直藏在底层至今派上用场。

她嘻嘻哈哈找出塑料袋子,挖了两个空套在头上,只要头没淋湿,身上又算得了什么。肃犽一阵目瞪口呆,却不知她头上究竟顶了个什么玩意。

“我只见过斗笠可挡雨,方不知还有这样东西存在。”

“哼,跟你说你也不懂,没办法啦,我就一只袋子,根本帮不了你。”

肃犽嘴角亦闪出一丝狡黠来,他迅速掀开自己的庞大斗篷,头上亦可全部遮上,这是一件连着风帽可遮风挡雨亦可防各类锋利武器的特制黑色斗篷。肃犽动作轻快华丽,轻巧间就如同换了身造型,只一瞬间亦是惊呆住夙旻。

“看来你果真是深居闺房的小丫头片子,不知行走江湖之人人人都要准备一件斗篷。”

夙旻一时目瞪口呆,也气急败坏道,“那你还怪我急着走,说到底你们都是有准备,只有我傻乎乎被戏弄,也不见得你们有谁好心提醒下我。”

她此刻却是真的难过不已,若往日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定会过往不究。只现在这个场合,却让她不是简单的难堪绝望,她深深感觉出自己其实不过局外人,在这场游戏里,她的任务或许只是一场局外人,她只要帮他们找到那位手心有痣的灵槐,或许游戏就算完成,所以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恼怒,在这个世界,她只是局外人,没人会关心她在乎她。

而另外一个世界呢?夙旻想起自己面临毕业处境,找不到能糊口的工作,回去家人亦是无能为力赡养她。

本不愿被人同情的夙旻,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可怜来。不是不希望被人同情,她只是害怕被人看出她的软弱无力,与绝望来。

这任何一个世界,全不是属于她的。

想到这里,她抿住嘴唇,头一撇,使劲吸鼻不让自己的眼泪孤苦伶仃落下来。她亦没有再搭理肃犽,只继续顶着疾风骤雨艰难前行。连马儿也感觉到她的难过,每一步之艰难,仿若全是她的真实写照。

肃犽一时束手无策,本是想趁机戏弄戏弄她,总觉着这大大咧咧的女孩儿不会轻易动容,抑或是,他是真想见识见识她气急败坏的时刻。她任何时刻好似掩饰得太强烈,怎料这一刻爆发来,发觉她独自哀伤着竟有些道不出的楚楚可怜。

“于姑娘?于夙旻?”他连连唤她几声,也未见她应答。

最终,他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故意要戏弄你,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遮风挡雨的,怎料你自己取出个东西来,我又……”他亦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你是想把你的斗篷借与我?”

“我只是这样打算,却见你好是得意炫耀那只袋子,所以才……”他吞吞吐吐道来,也不知为何竟有些难为情再说下去。

怎料这于姑娘说变脸就变脸,比这疾风骤雨来得还要迅速。

“那好,你现在就把斗篷借与我,也不迟。”根本有些怀疑前一秒她是否还真的生气。

肃犽也不再犹豫,只想到她撇过脸不去瞧自己的那一瞬息,他才隐隐有些心痛来。这几日来,他亦是见过她并非一个柔柔弱弱女子,亦不可能装的出那些楚楚可怜,只是刚才那一刻望见她背过去的单薄背影,竟如此不忍心。

随后,他下马来为她披上斗篷,见她小脸笑开如花,才道,“为何这般开心?”

“哼,我就知道这样你会被我骗住。”

肃犽没再说话,亦是轻巧上马前行,这点风雨,他怎会奈何不了呢,而她以为一个骗字,亦能掩饰住她方才真实的一幕?

夙旻跟上他,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又不愿说出那两个字,然后接下的一路来,竟是静悄悄过去。

未过个把时辰,风雨散去,星辰逐渐散开,一**大圆月豁然开朗。

肃犽望上明月,痴痴道,“原来已是十五。”

夙旻见他出神的样子,也傻傻呼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她定是知道他在思念某人某事,所以才添上一句,怎料肃犽一听,却是诧异万分,最终只道,“好一句古难全!好是好词,只是月可以阴晴圆缺,人有时别离,根本就不会再合。”

“你心若期望,若不愿放弃,怎知不会再合?”夙旻透过朦朦月色方才注意肃犽俊挺的轮廓上亦藏着道不出的忧伤,她才想起肃犽说过的那句,他是被魔兽侵入了身子的普通人类,亦觉得有些悲苦,凄凉。

肃犽摇摇头,不愿再说自己的事。

夙旻不肯罢休,又道,“虽然世间魔怪纵横,可是终有一日你们会找到灭除魔怪的办法,到时你还怕见不到你的家人?”

肃犽暗暗惊讶,道,“你怎知我是想见家人?”

“你因为这副样子不敢回去见家人我猜也猜得到,所以你才会说没有合的那日,你是怀疑魔怪根本消除不了,你也回不了家对不对?”

肃犽冷冷哼出一句,“难道你以为魔怪这般轻易就能消除?”

“我相信,既然我能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你来到这个世界,与消除魔怪有什么关系?”肃犽这才觉得她又是有些不可理喻来。

夙旻一愣,也暗暗责备差点说漏嘴。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她是现代人,也不知道她过来自是有她的道理。所以她适当闭上嘴,幽幽道了句,“反正你不能逃避问题,只要你一心想着你家人,他们亦不会在乎你是否被魔怪侵入了身体。”

而后她又觉着奇怪,问道,“你为何被魔怪侵住身体,为何意识还是人类的意识?”

肃犽一白眼,语气懒散道,“我怎会知道,我有时一睡觉醒来就人类意识。”

这话可吓坏夙旻,如此道来,他有时醒来亦会是魔怪意识。

就在肃犽准备驾马飞速前行时,夙旻又出乎意料问出句,“那时你抓住我,并不想交出我给族人,是不是真想吃了我?”

肃犽一愣,并没有直接回答,驰马而去。

留下夙旻连连自责,她深知肃犽是位善良人类,虽被魔怪附体,但他意识的强大并没有输与魔怪,反而让自己驾驭了魔怪的意识,如此想来,他定不愿被人说成魔怪,也不愿别人揭开他的伤疤。夙旻刚才问出的这句话,定是无形伤到了他。

“他或许只有一个动力让自己活下去,那便是如何击败魔怪,替天行道,亦是为自己摆脱困苦罢。”夙旻如此想来,竟觉得自己方才的那些小难过与小惆怅,显得微不足道来。

而这一刻,她亦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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