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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血狼老卒(上)

    第一百零九章:血狼老卒

    血狼四寨今年的军议,因为卫正上官陆、知卫魏鹏的履新,较之以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老生常谈,不再是千篇一律,更主要的是有血狼所珠玉在前,血滴与血甲自不甘沦为瓦砾。

    卫寨对血狼、血甲、血滴三所寨是节制而非辖制,从某方面来说,所寨一应军机要务自身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卫寨对三所寨并无绝对的掌控权,上官陆想要通过血狼四寨实现他心中的设想,必须获得三所寨所正、知所的鼎力支持。

    上官陆的设想其实在他任血狼寨所正之时便已经初显峥嵘,那便是打造一支针对鞑子骑兵的步卒骑阵,彻底改变五羊边军一直被动应战固守军寨的局面,鞑子可以纵马肆虐北境,边军同样可以千里奔袭马踏鞑子草场,御敌于国境之外。

    血狼卫寨节下三所寨,血狼所寨上官陆并不担忧,就算是上官陆说服程典和刘监,但血滴所所正钱铁铸,那位血狼四寨中人老智妖的所正,上官陆并无把握,毕竟对于他而言,一动不如一静,动,代价太大,等于说是用血滴所寨的生死来实现上官陆那看上去有些飘渺不切实际的梦想。

    但,上官陆是幸运的,因为他有血狼所寨那帮老兄弟相助,以一所寨之力,硬抗鞑子青狼金毡部近一个月的围攻,那一战,血狼所寨死伤无数,却也让血狼之名,威震整个桑拉铎草场,更令五羊关辖下所有戍边军寨为之侧目,因为,血狼所寨不足千人,杀敌万余,鞑子围攻二十七日,血狼所寨依旧坚挺如故。

    而,正是这一战,也让血狼四寨中的其他三寨,了解到山岳的稳、飞羽的疾、长林的锋、铁蹄的勇、百变的诡。

    山岳之守,坚若磐石,山岳之意,牢不可破。

    飞羽之箭,迅如闪电,飞羽之意,针锋相对。

    长林之锐,锋芒逼人,长林之意,所向披靡。

    铁蹄之勇,视死如归,铁蹄之意,虽千万人吾往矣。

    百变之诡,变幻莫测,百变之意,化身万千杀敌万万人。

    血狼所寨的改变,是上官陆所带来的,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不然白典与何典,当真会糊涂到因一封左军都督府所谓的军文,便任上官陆这么一个生瓜蛋子为血狼卫寨卫正,将边军四座军寨,几千人的生死毫无保留的交到上官陆的手中吗?不会的,边军人眼中看到的永远只有成败、只有生死,所有的权势、名望在这儿统统都是浮云。

    就连朱狄这位神雀王朝的靖武王,之所以能够得到五羊边军的认可,也是因为他屡次力排众议率兵支援军关,骁勇善战且足智多谋,当真心里装着五羊边军,不然也绝对不会得到五羊边军一致认可。

    可,搞笑的就是,这一切,作为他们眼中始作俑者的上官陆反而并不知晓,因为百变的存在已经严重违背军纪,不管是宋头,还是左司司寨,再或是都督府何典、白典,或是左右两位监事将军,甚至是都指营营正吕忘尘,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隐瞒下来,完全让这场战事沉寂消匿不复存在,就连那位身在都督府中的黄右都督都未曾知晓,因为在其他人看来,这位黄右都督并非五羊边军中人,不是同类,更非同道中人。

    其实,自上官陆踏入血狼卫寨的那一刻起,很多人的目光都在注意着这位五羊边军中最年轻的卫正、最特殊的卫正,而这些,上官陆并不知晓,因为所有人在吕忘尘的军令下,不再谈及此事,一切由上官陆自由行事。

    所以,这几日的军议下来,留给上官陆的感觉便是,宋头的临别赠言当真为金玉良言:“边军士卒可能出身不尽相同,但既身为边军,必再无私心,只有戍边之念。”

    血滴钱铁铸、血甲鲁慎禹的配合就连上官陆都感到诧异,没有抵触和阻挠,只有鼎力相助,当然,前提是,上官陆所有的提议,的确并无私欲杂念,当真是为血狼四寨着想。

    军议的顺利进展,也让上官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不,在事情敲定落实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到血狼所正胡贺宇、知所时冉昱的住所,探望曾经的老兄弟们。

    时隔五年,在边关、在血狼这样的情势下依旧还能够相见,上官陆感到无比的庆幸和高兴,看着那两张熟悉的脸庞,上官陆激动的无以复加。

    “胡所、喇叭,终于见到你们了!”

    “江头,再次相见,当真不易啊。”胡贺宇神色有些复杂,既有相逢的喜悦,也有无尽的辛酸和悲痛,因为,这见面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来之不易。

    始终沉浸于重逢欣喜中的上官陆未曾察觉到胡贺宇还有时冉昱神色中复杂的情绪,放开胡贺宇的肩膀后看了看时喇叭笑着问道:“胡头,自我离开血狼之后,一直在给血狼写信,直到去年才有回信,却也是只言片语,血狼如今究竟如何?”

    “江头,血狼老人,十不存一。”胡贺宇两眼泛红,一字一呼,说出这几个字仿似耗尽他全身力气,身体已经是瘫软下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的消息,让上官陆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惊呼出声的同时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对面两人。

    胡贺宇晃了晃身子,双眼紧闭,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看似平静的话音却充满无尽的悲痛:“那是你走之后的第二年,青狼金毡大肆围攻血狼四寨,特别是血狼所寨,领军者乃是一名万夫长,太惨烈了、弟兄们是一个接一个倒下,武典走了,被鞑子飞骑一箭射中心窝,潘监双腿被鞑子战马踩断,命是保住了,却永远也无法站立行走,初雪前独身一人离开所寨,旗总杨旭、祝冯然、邱保忠也是先后阵亡,山岳杨旭于北寨墙遭鞑子六名百夫长围杀,身中数刀血液流尽力竭而死,飞羽祝冯然前后身中二十三箭,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季,箭伤复发也走了,长林邱保忠双臂被砍,不愿拖累弟兄们,自杀也走了。”

    “走了、都走了、都走了···”

    闻听此讯,上官陆当即便面如死灰,身为边军,早已见惯了生死,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当初的血狼知所、现在的血狼所正胡贺宇,当初在血狼所寨的时候上官陆是深有体会,可此刻,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悲痛,上官陆完全能够想象到那一战的惨烈,感伤、怀念的同时,却在时喇叭眼中察觉到其他异样的情绪,除却悲痛和怀念外,隐隐还有那么一丝心有余悸,唯独缺了那份大战得胜百战余生得欣喜和振奋。

    “喇叭,那一战?”上官陆看向喇叭,下意识问道。

    “灰熊金毡真身奴隶近乎全军覆没,汗王遵从约定为灰熊金毡重建承祭之地,那是青狼最后的机会,如何能不疯魔。”时喇叭咬牙切齿的回道。

    时冉昱,时喇叭,作为此前血狼所寨铁蹄旗旗总,更跟随上官陆带领铁蹄旗出动出寨征战鞑子,连战连捷更杀得鞑子片甲不留,也正因此,那一战中铁蹄旗大放异彩,以一旗兵力夜袭鞑子营地,虽说有百变相助,特别是嗜血霹雳弹的帮助,但的的确确创造了一个神话,以不足百骑破开近万鞑子大军营地,杀敌三千余迫使鞑子退兵。

    也正是这定鼎一战,让时喇叭因功擢升至军所知所。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时喇叭心中的愧疚和悲痛,要远超他们,因为自始至终无论战事如何艰难,无论是谁战死,胡贺宇严令铁蹄旗不得应战,时喇叭是眼睁睁看着那些兄弟死在自己眼前。

    却也因为他们,成就了血狼所寨铁蹄旗的威名,成就了时喇叭的凶名,杀鞑子的凶名,但这些虚名,如今却成为时喇叭的一种负担。

    曾经的上官陆,往日朝夕相处的江头,再临五羊边军成为血狼四寨中卫寨的卫正,这个消息对时喇叭而言,那是何等的欢悦,他欣喜若狂不是因为能够跟随上官陆驰骋疆场斩旗夺帅建功立业,而是坚信,只要上官陆在,曾经的那位江头在,便一定会带着他为那些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正是因为时冉昱心中对上官陆的那份敬意,让他少了一份随意多了一份拘束,也正是因为心中对上官陆的那份期待,让他少了一份懊悔多了一份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