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H - 历史小说 - 全军列阵在线阅读 - 第一百零三章 师兄

第一百零三章 师兄

    聂无羁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吃了子奈三个煎蛋后就告辞离开。

    或许在他看来,他帮忙雕了一块测芒石,也吃了子奈三颗煎蛋,这是公平之事,可算两相抵。

    林叶其实很喜欢这个性格有些奇怪的蓝袍神官,因为聂无羁身上有着和他差不多的东西。

    这座石像就留在了林叶家里,成了独属于小子奈的测芒石。

    可林叶想让小子奈试试的时候,小子奈却又有些退缩,说什么也不肯,大概是有些担忧。

    去北野军大营测武之后林叶已经知道,测芒石其实并不完全相同。

    每一个境界,都有单独的一种测芒石,这个境界测芒全满之后,才会安排到另一种测芒石那边继续测试。

    所以聂无羁临走之前,林叶还曾问过他,这石像能测什么境界。

    聂无羁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够用。

    林叶也不好多问,他多问,那家伙也未必会答。

    毕竟神宫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神叨叨。

    况且聂无羁这样的家伙,在天水崖应该也是另类中的另类。

    聂无羁才走没多久,门外又响起了马车招摇铃声,很快,那浑身包扎的如一个超大号粽子的灵山奴就出现在门口。

    可他不在乎啊,这熊王一样的汉子人还没进来,笑声已经飘进来了。

    “叶子兄弟!”

    灵山奴走到门口,子奈看到他就皱眉,这个家伙太高了,她需要使劲儿抬着头看。

    “小屁孩儿。”

    灵山奴笑着叫了一声。

    子奈:“大屁孩儿!”

    灵山奴嘿嘿笑,好像这样幼稚的话对他来说,最是有意思。

    林叶迎过去抱拳问道:“灵大哥,有事?”

    灵山奴已经不想再解释自己不姓灵这件事了,小叶子兄弟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灵不灵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这两个字。

    灵山奴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带他们来认个门儿。”

    说完这句话后他回头:“看到这个地方了吗,看到这个人了吗。”

    他身后,是一大群身穿青衫的汉子,楚家兄弟也在其中。

    灵山奴问完了之后,那些青衫汉子全都点头:“看到了。”

    灵山奴道:“那就记住,这地方,是青鸟楼恩人住的地方,这个人,是青鸟楼的恩人,这个院子里的,是恩人的家人。”

    他问:“知道该怎么做吗?”

    所有人回答:“知道!”

    灵山奴看向林叶:“咱们青鸟楼的汉子就一样能记住,有恩报恩。”

    林叶道:“其实......”

    话没说完就被灵山奴打断,灵山奴道:“别那么叽叽歪歪的,这些汉子,以后都拿你当咱们青鸟楼的三当家看。”

    林叶连忙道:“使不得。”

    灵山奴:“你说了不算。”

    林叶道:“楚家的两位兄长才是三当家四当家,我.....”

    话说到这又被灵山奴打断:“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原因,你若现在有空,随我回去一趟可好?”

    林叶回头看向子奈,子奈点头:“去吧去吧,吃过饭再回来,总不能白去。”

    灵山奴哈哈大笑:“妹子爽快!”

    子奈以噘嘴:“你也快走吧大屁孩儿,看见你就脖子累。”

    灵山奴又大笑起来,拉了林叶的手:“那咱们就走,我带你去青鸟楼看看。”看到的时候才知道,青鸟楼和飞鱼堂比起来,真的是差距太大了。

    只那一座凝春楼的奢华,就能在云州城里排的上号。

    青鸟楼的总堂,居然只是码头上的一座仓库,占地很大,却极简陋。

    仓库前边堆放着大量的货物,后边是一处大院,此时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大概青鸟楼的汉子们,此时都到了。

    当灵山奴带着林叶出现的那一刻,这大院里,所有汉子们整齐的俯身。

    “见过林大侠!”

    林叶真的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称呼。

    大侠啊,林叶觉得自己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

    侠这个字,承载着太多东西,最不该有的大概就是自私。

    林叶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抛开自私二字。

    “快来。”

    庄君稽朝着林叶招手。

    林叶走到庄君稽身边,庄君稽示意他就站在自己身边。

    “各位兄弟,今日我向你们介绍一人,他叫林叶,你们刚才称呼他为林大侠,以后不必如此称呼了。”

    他说:“不管林叶接受还是不接受,自此之后,青鸟楼所有人,当把他视为三当家。”

    听到这话,大院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绝大部分人脸上也出现茫然之色。

    那些不茫然的,大概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三当家有什么不妥。

    “话说到这......”

    庄君稽忽然撩袍跪倒在地,抱拳道:“今日我有件事也要向兄弟们坦白,这事,是我错了。”

    他这一跪,院子里呼啦一下子跪倒了一大片,所有青衣汉子都跪了下去。

    “诸位兄弟都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庄君稽恳切的说了一声,可没有一人起身。

    他无奈之下,继续说道:“其实,我师兄方凌渡......于多年之前,便已经故去。”

    庄君稽这话一说完,场间立刻出现了一片惊呼。

    庄君稽道:“那次我饮酒误事,被飞鱼堂的人偷袭,是师兄拼死救我。”

    “师兄伤重,临死之前对我说,不能让弟兄们知道他已经死了。”

    “师兄说,若兄弟们知道他死,必会找飞鱼堂报仇,到时候,会有无数人因他而死。”

    “师兄还说,他想创建帮会,不是为了飞黄腾达,不是为了身份地位。”

    “他说他只是想让在码头上卖力气的兄弟们有个家,谁被欺负了,家里人能为他出头,若没人被欺负,那当然就该好好过日子,不能去欺负人,不该有的打打杀杀,那就不要有。”

    庄君稽说到这,嗓音已有几分哽咽。

    “师兄还说,他死之后,务必做到让人以为他还活着,他说,我是师兄,却从没有要求你什么,今日之话,也不算要求,而是请求。”

    “师兄说,他所希望的,只是大家都能安安稳稳的生活,都能活的踏实也有尊严,受累可以弯腰,受气不能低头。”

    庄君稽说到这,朝着青鸟楼的汉子们,重重叩首。

    “我隐瞒了此事,甚至因此还为师兄招惹骂名,此我之罪。”

    他看向众人:“今日,我将此事向兄弟们说明,若兄弟们要责罚我,尽管上前。”

    他说完这句话后,灵山奴大声说道:“方大哥已经故去多年,但他永远都是我们青鸟楼的大当家!”

    众人也都抱拳道:“方大哥,永远是我们的大哥!”

    庄君稽再次叩首:“我代师兄,谢过诸位。”

    林叶站在那看着,此时心中有几分震撼。

    庄君稽已是武岳境的高手,就算是朝廷里的官员见了,也要以礼相待。

    可此时,他朝着这群普普通通的汉子们跪下去磕头,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丝毫的虚伪。

    林叶想着,这个侠字,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但一定属于庄君稽,一定属于方凌渡。

    这些年来,庄君稽为了造出方凌渡还活着的样子,一定也很辛苦。

    辛苦可撑得起,心里的苦,怕是已经压的他直不起腰。

    庄君稽那一身病弱,大概也与此心病有关。

    庄君稽道:“我这一生,以不昧良心为追求,可今日,我大概要小人一次了。”

    他看向林叶道:“以后若我不在云州,青鸟楼的兄弟,需请你照顾。”

    林叶当然知道庄君稽为何会说出这句话,以外力开窍之法,让庄君稽一步踏入武岳,可这最多只能维持一年寿命。

    庄君稽起身后大声说道:“若觉得我还可信,兄弟们便要记住,林叶,是青鸟楼三当家!”

    所有人起身,抱拳朝着林叶拜下去。

    “三当家!”

    林叶道:“我没资格做青鸟楼的三当家,但我永远是青鸟楼的朋友。”

    庄君稽道:“你可以不做,但他们要认。”

    林叶道:“那就不做,庄大哥放心,青鸟楼有事,我必会在场。”

    庄君稽知道林叶固执,所以点头道:“你按你心意做事,不用觉得是对不起我们。”

    林叶:“多谢!”

    他此时心中并不平静,因为他确实是没有想到,青鸟楼的大当家方凌渡,竟然已经故去多年。

    庄君稽为了青鸟楼的汉子们,硬是能忍住不去报仇。

    这些,才是江湖应该有的样子吧,不......该是组成江湖的一部分。

    可林叶认为自己做不到。

    若他是庄君稽,在方凌渡伤重而亡后,就应该已经杀进飞鱼堂了吧。

    庄君稽不去,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带青鸟楼任何一人,这事最终也会成为尸山血海的结局。

    他孤身一人去报仇,以他那时候的实力,必死无疑。

    青鸟楼的兄弟们,也必会再去为他报仇,没了他,这些汉子们会死伤无数。

    当初,施红烛接任飞鱼堂总舵主,不只是庄君稽一人喝了七十二碗酒。

    她也喝了。

    她说,庄大哥你能忍住不报仇,是为青鸟楼兄弟们着想,我飞鱼堂也因此而少死许多人。

    她还说,当初飞鱼堂偷袭你,导致方大哥死,这件事我会和你一起保密,我也会尽我所能让飞鱼堂和青鸟楼,相安无事。

    所以才有了庄君稽所在,飞鱼堂退避这个说法。

    她以狠厉手段得总舵主之位,却不想以狠厉手段造成江湖杀戮。

    她抢这个总舵主,只是想让江湖稍稍太平些,她狠厉,只是因为不狠厉便抢不到。

    这些事庄君稽没有说,可林叶大概能猜到。

    为了不死许多人,庄君稽制造了一个假象,施红烛也制造了一个假象。

    可因为这个假象,她和庄君稽都付出了代价。

    飞鱼堂名存实亡,就算一息尚存,怕是也难以再于江湖立足。

    而庄君稽,只有一年寿命。

    林叶深吸一口气。

    江湖啊......

    婆婆说,不外乎恩怨情仇。

    婆婆还说,放下与不放下,都是人间最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