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风急
晚来风急
送她回去的路并不好走。 晚风来急，吹得人都要往后倒。齐佳雨的头发没绑起来，从肩头吹散，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小疯子。她却还开心地张开手，说要拥抱风。 陆寻光双手插兜看她傻乐，跟在旁边静静地走。不知道是自然偏爱他，还是因为头发短，他只被吹起额前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少了遮挡，他优越的眉骨暴露无遗。连同那双曜石一样的眼睛一起，给他整张脸增添了几分不羁。 比起平时生人勿近的冷艳感，这样的陆寻光看起来反而有点人情味。 齐佳雨对他新鲜的一面总是很好奇，她笑嘻嘻地问，“你们学校会不会有很多女生追你？” “还好。” “哈。肯定是因为你性格太差了吧？” 他皱了下眉。 “你觉得我的性格很差？” 这人真是擅长抓重点，而且习惯性把话聊死。 齐佳雨没答，反而问道：“你以前是哪个高中的？” “明华的。” 她脚步顿了一下，露出几分惊讶，“那不就是我们学校隔壁吗？我是菁英的。” “嗯。” 陆寻光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他早就知道了。 “那么近的距离，三年了，我居然都没有见过你。” “京都学府林立，而且明华和菁英都那么大，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 齐佳雨点头，“也是。” 在这种遍地都是金子的城市，偶然低头或许会被其中一块的光芒所吸引，但当你抬头，就会发现眼前皆是璀璨。 出众太难了，这世界永远人外有人。 “可是如果我见过你，大概还是会念念不忘的。”她盯着陆寻光的眼睛，“毕竟你，长得真的很规范。” 前半句让他藏在裤兜里的指尖颤了一下，后半句却让他皱起眉。 “什么意思？” 齐佳雨为了能更好地看清他的容貌，特地跑了两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隔空丈量他的五官，脚下正倒着走。 “就是……很帅的意思。” 见他不信，齐佳雨大着胆子邀请道：“最近有没有时间？我画画还挺有一手的，你长得很符合我的审美，要不要试着给我当下模特？” 她话里最后一个字才落，拐角就有一辆车亮着前灯骤然出现，眼看着就要撞到，陆寻光猛地伸手将她拽了过来。 “看路。”他冷硬地叮嘱，手里的力气也是蛮横的。齐佳雨虽然觉得疼，但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激。 “谢谢你。” 她拧过头，呼吸断了一下。那一瞬间，陆寻光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因为他们摹地发现，对方和自己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逼仄的空间没有给他们留出任何保持距离的余地。齐佳雨不回头还好，她一回头，脸就要埋进陆寻光的胸膛了。 夏夜的狂风呼啸，带着肆意的味道。自由、热烈、生生不息。偶能听见蝉鸣，似精灵奏乐。耳旁有起伏的心跳在响，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谁的。 少男少女青涩的躯体和从未经历过的接触，因为一个意外擦出了星子般的火花，像无缘失灵的电路，找不到停止运作的具体原因。 只好一时僵持，任由手心渐湿，体温上升。 最后还是齐佳雨先一步离开了这晦暗之地，重新站在了路灯盛大的光芒下。清风扑面送来，吹散了些许燥热。 陆寻光跟着她迈步，两个人定神，才发现早就路过了她的家门，走出了一段距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相伴散了一次步。 朋友一起散步是很正常的。 他们心里都这样想。 齐佳雨把吹乱的耳发重新掖回去，双手背在身后，指腹蹭过被他捏过的那一块肌肤，莫名地觉得痒。 “那就说好咯。”她俏皮地冲他眨眼，“给我当模特。” 陆寻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她，但是那种情况下，他只能说好。 分开以后那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变得逐渐清晰，他躺在床上，摸着胸口反问内心，你觉得后悔吗？ 不，你甚至有一点窃喜。 为什么？他烦躁地刨根问底，但是陌生的情愫没有给他任何答案。反而是心情清楚地告诉他，他此刻很开心。 陆寻光翻出手机，有一股冲动让他想和齐佳雨说话——在他mama的积极推动下，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但是说什么？怎么说？ 她睡了没有？ 他福至心灵般跑到阳台外去看她的窗，他忘记了信息发送具有时效性，即便她睡了，明天早上起来再回复也是一样的。 但是陆寻光却执拗地想要立刻得到她的回音。 齐佳雨正搭积木呢，睡前玩点益智小游戏消耗一下精力。手机震动的时候她假装没听见，结果下一秒容褚打电话来让她上线，她这才看见陆寻光的信息。 一边启动种田游戏，齐佳雨一边看对话框。 他问，“当你的模特有什么好处吗？” 容褚的声音透过听筒大声地传来，齐佳雨分神听着，打字打得飞快，被好友的急躁影响，她回完就把手机丢掉，忙着收菜去了。 “价格你开，超过五百免谈。” “……” 他死死地盯着这句话，想要看出她的言外之意，可是短短十几个字，意思已经清晰明了。 即便他看出个洞来，这简单粗暴的回答，也不会有第二种内涵。 那一点点、想要冒芽的猜测和已经铺满半颗心的雀跃，被她不知所以地踩下。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佣人提醒他夜半会有降雨，要记得关好窗。 陆寻光闭上眼躺在床上，另外半颗心却还在为今夜的风而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