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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能带你去,只是路远迢迢,抵达的时候梓宫只怕也进了享殿了。再者,以我眼下的身份,虽然出入不受限制,但也仰承天恩浩荡。我终归担着藩王的衔,有违诏书里藩王固守封地的令儿,万一触怒圣躬,就是泼天大祸。还请殿下斟酌,当真有必要冒这个险吗?一炷香断送整个宇文氏,你又于心何忍。”婉婉不糊涂,就算再有不满,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她就是心里郁塞,难以疏解,他来了,恰好供她发泄,因为终究意难平。她垂手站在那里,半晌冷静下来,卷起袖子擦了擦脸,“是我失态了,瞎胡闹,吓坏了身边人,也叫王爷见笑了。”他暗暗松口气,重新绞了手巾递上去,“别这么说,谁还没个情难自禁的时候!不过我得劝你一句,以前闺阁里的人和事儿,看得淡些吧。嫁人譬如再托一回生,现在你手里抓着的,才真正是你的。”她哀致点了点头,又喃喃说:“她就这么走了,留下身后事,怎么料理。”所谓的身后事,头一件叫他担心的就是肖铎落了单,她对他的感情会不会死灰复燃。他已经命老五秘密赶赴京城了,如果步音楼是诈死,肖铎用不了多久自然跟她亡命天涯,那么暂时存在也不足为惧。但步音楼若是真死,这个假太监回过头来打婉婉的主意,那就留他不得,一定要及早解决,也好断了她的念想。他吮唇计较,“殿下有没有想过,步皇后或许还活着?肖掌印不是寻常人,断不会让她疯,也不会让她死的。”婉婉抬起眼来,奇怪,他竟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肖铎是个能耐人,既然和音楼到了那步,怎么能坐看她被关上角楼?那么巧,禁足没多久就失了火,烧得连面目都难以分辨了,其中一定有诈。但她又生怕是真的,自己这么猜测,太过冷酷无情,所以习惯性地悲观,凡事往最坏处想。他这头呢,自然不管事实怎样,都要让她相信步音楼还活着。仔细想想,实在有点可悲,自己的女人想着别的男人,他甚至不敢戳破,不敢质问,只能用这么消极的办法来应对。他匀了两口气,把情绪调整好,站在一旁道:“哭得这样,到头来发现是假的,多不值得!还有一桩,他们如此糊弄皇上,可是太过分了些儿?我知道殿下当初在宫里深受肖掌印照顾,但凡事有亲疏,他把一国之君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的作为,果真是因为司礼监势力太大了。”婉婉吸了吸鼻子,心下也在计较,要说肖铎弄权,这个她早就知道。一个手握批红大权的人,欲/望膨胀在所难免,所以外面给他冠了个“立皇帝”的绰号,他的一手遮天,不能因为对她诸多照顾就一笔勾销了。可是现在谈论的是音楼身故的事,做什么又扯到肖铎身上去!“说皇后还活着,不过是咱们的猜测,作得什么准。这个当口就别牵扯那些了,还嫌事儿不够乱么!”所以她到底维护肖铎,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有点沮丧,沉默了下道:“皇后那里用不着吊唁,我辖下的琐事还得照旧处置。明儿要动身去怀宁了,殿下伤情过甚,就在府里歇着吧。”她却说不,“我和你一道去,只是怕你嫌我累赘,回头给你裹乱。”他仰唇一笑,“我早就说了要带你游山玩水的,结果转头遇上黄梅季,江堤决了口子,在那里一耽搁就是十来天。你要跟我去怀宁,那地方灾民遍地,不是个安逸的好去处。咱们是轻车简从,不能带太多人,我怕殿下难以适应,回头弄得败兴而归。”她却很坚定的样子,“我又不是去看景儿,还指着周身舒坦吗?你说不能带人,我独个儿跟你去就是了,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人伺候。”他听了一抚掌,“好,有咱们宇文家的风骨!”她有些忸怩,转过身去,把松树盆栽里的一根枝桠都摘秃鲁了。她不反驳,就是承认自己是宇文家的人了吧?他大为振奋,虽然前景还不明朗,但至少她有这个意愿,后头的事儿就好办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独自开始盘算,可惜接下去是国丧,一年之内不得有孕,要不明年年尾就应当有他的第一子了……不急不急,可以一步一步来。他作深思熟虑状,“明儿一早就要赶路,今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吧,免得来回奔波。”婉婉垂着嘴角打量他,他一脸坦荡荡,不过还是被她看得心虚,摸了摸额又道:“我在松江府有个别业,那里田地房产都是现成的,只不过屋子太久没有人住,空关着欠照应。早前要忙大婚,着实没闲心顾及那头,后来打发人重新修葺过了,回头就把三位庶福晋送过去。”婉婉脸上淡淡的,他以前说过要把她们送走,因此现在也不觉得意外。要是照着规矩来,驸马尚主前必须得把房里人打扫干净,除非公主准许,否则驸马是不得有妾侍的。但嫁他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毕竟他跟前有了两位阿哥,那些庶福晋处置起来有难度,总要看着孩子的面儿。她呢,一直都是个老好人,也不愿意把人逼得怎么样。可昨天在王府做的那个梦,叫她心里不舒坦到现在。要是没预备和他好好过日子,他就是养十个妾,她也不放在心上。可一旦认了命,总要为自己多考虑,他住在藩王府,少不得和那些女人照面,然后婆婆孩子的,算怎么回事!所以这回不打算装大度了,嗯了一声道:“多拨些人吧,松江府离南京有程子路,万一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也好有人跑腿。”两个人习惯在感情上喜怒不形于色,谈到和彼此有关的事,就一副假正经的模样,一个独坐,一个孑立,倒也十分和谐。“不过澜舟和澜亭……”他微微蹙了一下眉,“正是要人教导的时候,倘或送到那里,一来老太太不愿意,二来怕耽误了。昨儿额涅那番话你还记得吗?”她点了点头,“想叫大阿哥记在我名下。”他说对,“她是想把孩子留下,又怕你不喜欢,有意拿话来试探你。我的意思是,两个孩子都不小了,用不着再跟着谁,与其送到松江府,不如上应天府衙门学办差去。爷们儿家长在妇人之手,将来没什么大出息,不光他们,咱们的哥儿也一样。”顿了顿觑她,“把他们留在南京,这事儿你怎么瞧呢?我今儿是来同你商议,你要是觉得不合适,让他们跟着老六上徐州府去也成。”两个人空有夫妻的名头,并没有实质进展,但是谈起家常来竟很像那么回事。她瞥他一眼,“这话说的,倒像我容不得孩子似的。额涅想让澜舟养在我这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在长公主府待了十来天,乖巧听话,我很喜欢他。要说认我当妈,不过是族谱上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