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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被水洇湿的衣襟，温喻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将小茶带到屏风后的贵妃榻上休息，然后才让门外的侍女进来收拾桌面。

    见小茶哭得实在难过，温喻坐在一旁有些无奈地说道：“茶茶，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并不是说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也不许说！我不要当寡妇，也不要改嫁。”

    小茶哽咽了一下，泪眼朦胧地凶温喻道：

    “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说罢，小茶接过温喻递来的手帕，刚擦了几下脸颊的眼泪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忙抬起头朝温喻说道：“jiejie，你赶紧‘呸呸呸’，快、快点儿。”

    “茶茶……”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幼稚得很，但看见小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温喻心软之下只得配合着对方“呸呸呸”了几声。

    “这样行了吧，我的小祖宗。”

    瞧着满脸泪痕的屋里人，温喻忽然间深刻体会到了自家那位妻管严二哥跟朋友斗嘴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没事儿招惹她干什么？”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哭闹摔砸过一回，小茶捏着帕子是有些后悔和害怕的，既悔自己没控制好脾气，竟冲温喻发了这么大的火，又怕惹得温喻不满最后闹得难以收场，如今见对方非但不恼反倒去哄她，不由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看小茶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温喻一边轻抚着对方的脊背，一边笑着调侃道：“姑娘大了，性子也愈发厉害了。”

    “jiejie，只要您不嫌弃我，我是想和您一直在一起的。”

    听到温喻打趣自己，小茶抬起头神色认真道：

    “但要是您哪天不喜欢我了，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纠缠您，让您觉得困扰的。”

    “您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让您觉得厌恶。”

    说罢小茶轻舒了一口气，似乎这些话早已在她心中酝酿多时了，现在说出来才得以如释重负。

    虽然从小到大听到过的溢美之词数不胜数，但面对小茶对于自己的评价，温喻也还是觉得新奇有趣：

    毕竟夸赞她足智多谋，做事雷厉风行的人有的是，在背地里议论她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的人也很多，可真心实意认为她是个大好人的——不能说没有吧，但确实是挺……难得一见的。

    所以心中惊讶之余，想了想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温喻还是秉承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说道：“茶茶，我并不是个很好的人。”

    “您是。”

    小茶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温喻觉得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又让她莫名心虚地想要避开对方堪称虔诚的目光：“这世上有很多比我良善得多的人，若我真的哪天先你一步而去，你不必耽于旧情，向前走就是。”

    “jiejie，天下的好人、善人是多，可只有您把我从火坑中救了出来。”

    回忆起堕入风尘的那段屈辱经历，小茶垂下眼眸神情苦涩道：

    “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也曾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也是锦衣玉食，娇养深闺的，可我父母去得早，家里叔伯又挥霍无度，我那时候太小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家道败落，最后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要不是娉姨娘自愿卖身给人做妾，又心善带上了我，我早就饿死了。

    其实要不为了我，娉姨娘本来可以过得很不错，她长得好看，性子又爽利，我爹离世的时候，她还很年轻膝下又没有孩子，我娘怕耽误了她的年华，就还了她的卖身契给她银子让她回家来着，可她说不能放着我们不管自己一走了之，就一直帮衬着我娘，我娘不在了，她又一直照顾我，可我还没来得及让她享几天清福，她就去了。”

    实际上小茶很少会跟谁说这么多的话，过去的种种像是一个又一个无形的石块堆积在小茶的身上，明明看不见摸不着却有拥着切切实实的重量，压得她动弹不得，几乎无法喘息，在深宅大院里的日子让她像是一个人偶般，只能按着规矩行事丝毫不敢行差踏错，浑浑噩噩的过着每一天，直到身陷黑暗泥潭时才在绝望中生出一丝孤勇，抓住了那道险些稍纵即逝的光。

    在她最绝望无依的时候，是温喻帮她从桎梏中解脱出来，让她在这世上不再形单影只，无论是于恩还是于情，她都不愿意去体会彻底失去对方的痛苦，她已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不想再为一件未知的事情而成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儿时，小茶望着温喻目光坦然而真诚：

    “jiejie，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不假，可未来的事情太遥远了，世事无常，人心善变，我只想争朝夕。”

    注视着眼前神情郑重的女子，温喻感觉自己的心被某种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由此泛起酸涩与微痛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于是她向小茶伸出手，温柔地将对方的手握住。

    半晌，小茶才在静默中听到温喻轻轻地叹息：

    “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