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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召

    

第六章 王召



    在她给他取郢衍这个名字之前,mama和落山镇村民们都叫他狗儿。巫史殿的姊姊meimei们叫他meimei。

    郢衍是她送给他十四岁的礼物,转眼人家叫他郢衍公子,已经两年了。沾尊贵的“巫史大人”的福,他被百姓传的神乎其神,都说他是什么日月神坐下神童的转世,非池中物,才会遭巫史大人青睐收养身边。连那位在宫墙内高高在上的王,都看她的面子,给他提了个爵位。

    他也莫名其妙成了这王城一众权贵中的一员。郢衍公子,成了别人嘴里最神乎其神的传奇。

    “我在成为巫史之前,叫郢计。巫史改姓孤凃,是二代巫史为了纪念伟大的初代巫史孤凃恒而定的规矩。只有巫史才能姓孤凃,你就随了我的本姓,单名一个郢,好不好?”

    “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以她之姓冠于他身,他们永远是一体。他的名字是她取的…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衍,是衍生,延续。你是我自由的梦,是郢计被巫史禁锢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是日月之神赐予我的希望。”她神色迷蒙的看向远山,阐述了衍的意义。

    她从未曾说过,巫史禁锢了她的人生。

    他从身后缓缓抱住她:“就算是在笼子里,我陪你一起关着,也就不寂寞了。”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孩子气的蹭…她甚至懒得推开他“批评”。

    他早就放肆到无所顾忌,她也越发骄纵他了。几年来的朝夕相处,无人时的耳鬓厮磨早已成了习惯。

    ……

    他微微回神,从十四岁的生日记忆里抽离,他的十六岁生日快到了,她会送他什么礼物呢?

    他从一月前就开始期待。每一年,她都会送他个物件。

    十二岁时;是一个陪他睡觉的布偶。希望他安心睡眠,不做噩梦;

    十三岁时;是她向日月之神祈跪,将她自己缝的圣灵符行咒开光。她说,戴着它,日月之神会护他平安;

    十四岁时;她嘱人专门从段地带来的黑色圣晶石,送到宫匠那给他造的银镶水晶手串。她说银和圣晶石是日月之神认定的圣物,最能保平安。

    十五岁时;她将她的圣牌给了他,见巫史圣牌如见巫史,大曜上下,除王之外,都必须尊敬爱护持牌之人。除了神明之外,她希望世间万物,都能护他。

    她在风暴中心周旋,对他的期许,只有平安。

    ……

    他长大了,马上就年满十六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看她的眼神,从纯粹的依赖和对jiejie的爱,衍生出了很多她觉得不可控的东西。

    巫史殿门庭若市,人来人往,难免和男子说话,可他并不喜欢她和年轻的男子说话攀谈。所以一开始她没当回事。只当他闹孩子脾气。

    直到他同人打架…

    是的,打架。

    ……

    一个年轻的侯爵,正小解,说了句:“巫史大人真是气度非凡,那国色天香的容貌,圣洁的玉体,身上还散着圣木幽香,若非她是巫史,本侯娶回去当侯夫人,日日笙歌,岂不美哉?”

    王室宗族,自小锦衣玉食,纨绔惯了,对神明的敬畏,多半是停在宗法礼教内的敷衍。这种亵渎巫史大人的话,要是放在别处,也是不敢乱说的,谁不怕王怪罪砍头?再不敬畏神明,也是知道巫史的能力,她要是下个咒,诅咒了他去,一辈子背时,他也承受不起。不过就是看着四下无人,都是几个平时想好的王室宗族子弟在一起撒尿,也就无甚装敬畏了。

    可偏偏就是被郢衍听见了。也不管对方是侯爵,也不管当时人正撒着尿,一脚把人踹进便池中,惹了一身屎尿不止,还把周围几个听他说话未曾发言的侯爵也一并打了。

    他们四五个人,打不赢郢衍一个。都是贵族子弟,被暴揍成这样,哪个不气不怒?

    事后闹到王那儿去了,咬死不承认他们口出狂言,大家口径一致的说,巫史大人座下郢衍仗着巫史庇佑,目无王权,暴打了他们。

    王急召郢衍入至美宫。

    日月宫坐落在王都“神临”的最中心,占王都神临七分之一的面积。巫史殿在日月宫范围内,却在“至美宫(王与后宫众人居住之所)”外围。巫史殿处于日月宫的最西角,独立设殿,与至美宫相通,却相距甚远。宫墙深深,从巫史殿到内宫,乘马车都要好些时辰。

    王谕传达到的时候,巫史殿刚送走所有朝拜的女眷。

    宫中太监入殿宣旨后,从不过问王旨意的巫史大人,眼神难得闪过一丝不悦。

    她将视线落到跪完接旨的郢衍身上。他起身,朝她笑了笑。

    她哪里笑得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对着宣旨太监太监询问道:“公公,今上何故如此着急召见郢衍?”

    张公公眼神流转,颔首卑躬:“回巫史大人,郢衍公子…额…”

    这位常伴王左右的油滑八面的人物,岂会因为见她支支吾吾,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眼神一厉:“公公且说无妨。”

    殿外一众巫女都在担忧这道突如其来的王谕。

    谁人不知这位郢衍公子是巫史殿上下的宝贝,若不是发生了大事,王又岂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派张公公亲自宣召。

    张公公再三琢磨语句,最后把至美宫发生的事,用相对最“客观”的方式叙述了一遍。去告状的人,当然不会说自己对巫史大人言不逊,除非他们是不要脑袋了,因此,面见今上时,只捡自己挨打的部分说。他们认定一群人只要一口咬定郢衍乖张霸道目无王权,统一口径,无人作证,定能维护王族中人被冒犯挨打的王室正义。

    无人知道郢衍为何出手伤人。

    孤凃计沉着脸听完:“郢衍不是会无故惹事的人。”这是结论。

    巫史大人待人和善,从待下宽厚,但前提是…不能和郢衍公子沾边。谁人不知当年文士院的徐老(徐青;就是当年说郢衍性格乖戾,目无尊上,无法无天的那位老学究)因对郢衍公子几句不善评价,一族都被巫史殿拒之门外。因为触怒了尊贵神圣的巫史大人,大曜上下的巫师都再不登徐家的门。大曜这么个崇神尚巫的国度,被巫史殿这般对待,谁还敢惹郢衍公子。

    “人是我打的,我进宫就是。”谁知郢衍把这罪名认了下来,丝毫不辩。

    张公公很意外。

    孤凃计更意外,她看向他时,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但很快恢复一贯神圣不可侵犯的端庄模样。

    “祸是你闯的,那自是要为自己的祸承担责任。”她起身,朝公公微微颔首示礼,越过郢衍去了偏殿。

    郢衍公子也朝张公公行了礼,无规矩的来了句:“公公且等我半晌,我和大人解释几句立马进宫。”

    张公公可不敢得罪这位郢衍公子:“公子且去,稍微快些,王急召呢。”

    他追上她,也不管身后的巫女们都看着,智奴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了这死孩子一眼,想骂人又不好当众,只能把气往肚里落。

    小淘身后的众巫女都不敢计声,了解巫史大人的都知道,现在大人很生气。

    他窜到她面前:“我马上回来,大人别担心。”

    她只当没听见,越过他往偏殿继续走。

    她生气了…他慌了一秒,也就一秒,他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