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衔哥贴心

    “我叫我们经理来，你们再谈谈，可以吗？”

    涔析杳当然拒绝。

    但他不死心，执意打电话叫人来，满楼找她。

    秉着大好日子不想扫兴的意思，也没举报投诉他们。

    可被他叫来的经理也不依不饶，放话说:“只要你们同意，今天所有布置装扮的所有费用，全都不收，只要新人能上镜，四五张照片就可以。”

    面对他的纠缠，成衔把他推开，警告说:“再纠缠就报警了，别说赚钱，让你以后再也办不成。”

    在心底骂了几句，经理识趣离开，心道错过了太多生意。

    剪彩按指印的时候，成衔握着她的手，不停揉搓。

    涔析杳问:“干嘛？”

    成衔答:“累了这么久，还这么紧张，给你活活血，不然待会儿该发麻了。”

    “衔哥贴心。”

    “想不想奖励奖励衔哥？”

    “在这儿等我呢。”涔析杳轻笑，垫脚侧头亲了亲他的右脸颊，“怎么样，衔哥高兴吗？”

    她正说着，视线忽然被一道白色引了过去。

    有人以白纱覆面，笔挺的站在大堂中。

    薄纱轻动，如波如幻，白纱遮挡之下黑色沉静如波的眼眸，仿佛正望着她。

    涔析杳下意识“嗯？”了一声。

    蹙着眉看成衔一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刚打算确认一下再去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成衔问:“看什么？”

    涔析杳解释:“没什么，就是那儿刚才好像站了个奇怪的人，就在咱俩后面没多远，但是现在已经不见了，我还想是不是我看错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成衔也回头，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得到了和她同样的结果。

    那地方空荡荡的，仿佛很冷，冷到没人肯靠近。

    “我去个洗手间。”成衔从她身后退出来，狐疑地转了一圈，到洗手间时，很快拨了秘书的电话，“让附近的人找那个摄像师，还有经理，所有可疑的人都揪一遍，老样子处理。”

    成衔心里一片阴霾，生怕有人传出去她的照片，给她带来灾祸。

    从洗手间出来，眉宇间的愁容还未散去，往她的方向一瞧，就见两个小朋友正围着她讨红包。

    成衔摸摸口袋，大方自然的走过去，跟着蹲在他俩身后，伸手要道:“新娘子，我也想要红包。”

    “滚呐。”涔析杳无奈笑了笑，“我没带，手包放车里了，忘了拿下来。”

    成衔站起来，摸了摸俩小朋友的头，从兜里拿出红包打算给他们:“巧了，我口袋里有。”

    “那你替我给。”涔析杳说。

    “行啊，但我不白给。”成衔看看涔析杳，又看看他俩，“说点吉祥话听听。”

    涔析杳站在后头，满脸期待地提醒说:“你说百年好合，幸福美满，你说事事顺利，身体健康。”

    “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事事顺利，身体健康。”

    个头偏小的那个男生，垫脚扯着涔析杳的手，晃着说:“jiejie，你真漂亮。”

    被他这么一夸，涔析杳心里特高兴，蹲下来把他揽进怀里，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嘴这么甜，那你亲jiejie一口。”

    “我也要。”后面又跑过来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儿，脸颊微红，眼睛很亮，奶声奶气地说，“jiejie，我也要。”

    “好呀小meimei。”涔析杳把她也揽进怀里，捋了捋她稍显凌乱的头发，“小漂亮。”

    小女孩很快把唇贴到她脸上，小男孩也不甘示弱，跟着就贴上去。

    成衔就在前面看着，满脸笑意。

    容姝沂学的摄影，很会找角度和氛围，躲在大堂柱子后面，按了快门就拍出一张照片。

    “漂亮。”她说，“满满的幸福感。”

    说着就眼冒红心:“妈呀，不愧是我，这么会拍。”

    差点就爱上她自己。

    涔析杳把手伸进成衔兜里，又摸出一个红包，拿给小女孩儿。

    她问:“你要跟jiejie说什么吗？”

    小女孩儿说:“哥哥一定要超级超级爱jiejie。”

    成衔问:“为什么？”

    小女孩儿答:“这样jiejie就不会伤心了。”

    “jiejie没有伤心啊。”涔析杳用手去揉她的脸，“jiejie很高兴，因为jiejie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小女孩儿跟着她笑起来，然后问:“那哥哥呢？哥哥是不是也喜欢jiejie？”

    “哥哥最喜欢你jiejie了。”成衔说，“就算你jiejie变成大魔王哥哥也喜欢。”

    小女孩儿不太高兴:“可是jiejie是不会变成大魔王的，jiejie是漂亮jiejie，永远漂亮，女孩子永远都不会变成大魔王的。”

    涔析杳凑到她额头上亲了亲，问道:“你多大啦？”

    “三岁。”她说。

    “你还没人家小朋友会说话。”涔析杳扭头瞪了一眼成衔，“我带她去找mama。”

    “jiejie，你能带我吃一块儿蛋糕吗？”小女孩突然问。

    涔析杳不敢擅自做主:“当然可以，但是你mama同意吗？”

    小女孩儿答:“院长mama会同意的。”

    “为什么是？”涔析杳看着她诚挚的眼眸，忽然迟疑了，“为什么会是院长mama？”

    “因为爸爸mama不要我了。”小女孩儿说的轻松，神色没有太大变化。

    涔析杳心下一颤，扭头去看成衔，然后发现，成衔身后站着安悦和一个面目慈祥的妇人。

    小女孩儿指了指那个妇人:“那个就是院长mama。”

    涔析杳心下当即了然。

    她轻轻唤了一声:“妈。”

    安悦直截了当地问:“喜不喜欢？”

    涔析杳点头:“喜欢。”

    这次换成衔问了:“喜欢就好，咱俩带回去？”

    涔析杳却摇头，提前询问:“我还得去学校，你平时待公司里，带回去也没人帮咱们。”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院长忽然开口，“安律师已经和我说好了，只要你愿意，她可以带，陈女士也可以，涔椋也说愿意。”

    涔析杳还是摇头:“不行。”

    她看向成衔，叮嘱说:“咱俩没时间的时候，必须你爸带。”

    谁都没想到这层。

    成衔有些犹豫:“他估计不肯。”

    “你又没问，怎么知道他肯不肯。”涔析杳说，“咱俩今天订婚，你也没让他来。”

    她见过成皈独自伤神的样子，知道成皈不舍，也想修补创伤的家庭。

    “给他打电话。”涔析杳看着成衔，说的笃定。

    一想到等会儿要和他说话，成衔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遵从了涔析杳的意见。

    电话拨出去很长时间，那边才有人接。

    成衔语气不太好，以为他是不想接。

    “我今天订婚。”

    “和析杳。”

    “你腿脚不方便，不用来，析杳让我问你，想不想帮我们带孩子。”

    那头安静很长时间。

    安静到成衔以为他挂了电话。

    看了一眼尚在通话的屏幕，成衔不耐烦地重复一遍:“带不带？”

    然后，涔析杳就从他眼中看到了极为明显的惊异。

    成衔舔了舔唇，一点也没想到他会同意，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涔析杳还是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他说带。”

    虽然只有短短的无力的三个字，却有着震耳欲聋的功效。

    成衔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忽然说:“他老了很多。”

    涔析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说:“你已经十一年没见过他了。”

    看他点头，涔析杳又接着说:“但他常来看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来看。”

    “你怎么知道？”提到这个，成衔情绪有些激动。

    涔析杳牵着小女孩儿，然后去扯他的手:“因为他总问我你在什么地方，长高没有，长胖没有，问你最近睡得好不好，他很爱你。”

    “成衔，别太激动。”涔析杳碰了碰他的拇指。

    这些话，成衔是不该信的，可它们偏偏是从涔析杳嘴里说出来的，他又不得不信。

    涔析杳把头贴在他胸口，尽力让他平复心情:“去接他吧，他的腿很早之前就好了，他不是骗你。”

    成衔忽然想起来，十一年前的那个深冬，成皈生意失利，拿着仅剩的钱从上海回来，路上出了车祸，小腿骨骨裂。

    小成衔去看他，却被他拒之门外，呵斥他离去。

    那时候他还小，没看到盆里的血水，没看到沾血的纱布，没看到破烂的皮rou。

    只看到他阴郁孤单缺乏父母陪伴的童年，看到成皈紧闭的大门，看到他年少不受重视的黑暗，看到他孤军奋战时阴霾的天。

    看不到他们谨小慎微又肆无忌惮的爱。

    现在回来起来，他们的爱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只是他拨不穿迷雾，看不到而已。

    成衔那些年恨极了成皈。

    但现在他忽然就不恨了。

    因为一些露了边角的爱，他开始恨他自己。

    恨他看不穿。

    因为感受到了从前缺失爱，这些年的恨，化成了七零八落的雨点，一点一点砸在他身上，只砸在他身上，只淋湿他自己。

    “成衔，你没错。”涔析杳忽然叫他，“你自始至终都没错。”

    “你不是自私，不是不细心，不是不爱他们。”

    “成衔，我把这些告诉你，是希望你们可以跨过那条沟壑，不是让你自责的，成皈的教育和思想的确实有问题，不是一味的死板。”

    “如果是我从小长在他身边，我也感受不到他对我的一丝爱，换做谁都会是这样，成衔，我等你好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