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记一个夏
01：记一个夏
“班长 ，你平常怎么和你女朋友接吻的？” KTV里的音响被同学们开的震天响，圆形舞台上接二连三的上去着大展歌喉的男生女生，谁能想到这帮人是市一中尖子班那帮‘书呆子’呢。 “你说谁女朋友？” 程行怀疑自己听错了，放大的瞳孔和皱的能夹A4草稿纸的眉心都在昭示他的坏心情，程行觉得周贝贝有病，一天到晚都在问什么无聊的烂问题啊。 但他深知周贝贝是没眼色的、头号种子选手。 这个认知还是在两年半同桌情里，程行得出来的、关于周贝贝的重要结论。所以即使面对这个烂问题，他也只能忍下不悦，听着她絮絮叨叨。 “你女朋友啊！学委！丁昕。” 周贝贝白了一眼程行，不过周贝贝觉得这么暗的光程行肯定没看见，胆子便又大了些。 想到这她又笑了，喝完了面前那半杯啤酒，酒壮怂人胆促使下，周贝贝又重复了一声：“班长，你俩不是高考结束就在一起了么，他们说你俩还——” 剩下半句周贝贝没说，用动作表现出了她的道听途说。 女生还暧昧的点上程行嘴唇时，笑的贼兮兮的。 一瞬间，程行就红了脸，傻乎乎的僵坐在那里，看着女生嘴唇一张一合的瞎说八道着、他本人都不知道的离奇故事。 程行彼时满脑子都是周贝贝蜻蜓点水般的动嘴，即使一触即离，但还是在他心上划开了一圈圈巨大的涟漪，酥酥麻麻的叫他浑身战栗。 虽然二人做了两年半的同桌，但最亲密的肢体接触只有体育课时，周贝贝疯跑完把水杯丢给他，无意相碰上的手那一次，也只有那一次。 程行的脸有些不受控的冒着热气，但嘴上依旧气冲冲的教训着歪倒在一边，满嘴跑火车的女生。 “周贝贝，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我就、” 程行突然卡了壳，因为他发现他对周贝贝永远都是无计可施的。意识到这，顿时间他就有些挫败，定了定心神用力的吐出一口浊气，程行又‘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怡宝才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 “少胡说八道了，我没和她谈恋爱，我们是朋友。” 嘈杂的音乐炸的程季行耳朵疼，对着周贝贝大声喊完这句话，他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大嗓门。但看了眼四仰八叉仰躺在沙发上的周贝贝，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后，他的后悔又变了味。 【早知道在家打游戏了，来这干嘛！我真蠢！】 “好吧，没谈就没谈吧。” 对于程行的回答，周贝贝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甚至没多看程行一眼，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台上唱着周杰伦的文艺委员身上，周贝贝觉得文艺委员唱的很好，简直是女版周杰伦！ 情绪感染下，周贝贝也慢慢的哼起了调子：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别管那是非，只要我们感觉对。” 唱了两句，周贝贝觉得自己唱的也不赖，于是她又释怀的笑了。 今天以前，她一直以为班上这群书呆子都是只会学习的应试教育傀儡，但后来她才发现，是她狭隘了，大家都很多才多艺嘛。 “周贝贝，你觉得我很好笑么？” 程行看着搅乱自己好心情的周贝贝，还和没事人一样的傻乐，被强行按下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好在，他接受过我国超前的素质教育，即使再生气他也能很好的内化掉，于是此刻，他只是用着力道约等于无的劲扯了扯周贝贝的T恤下摆，咬牙切齿的问着乐呵呵的女生。 “啊？你说什么，好吵，我没听见。” 不知道哪个审美畸形的同学选了个高频闪的彩色氛围灯，周贝贝和程行不约而同的揉了下眼睛。 周贝贝不仅没听见程大班长说了什么，连被拽住了衣服下摆都是后知后觉的。 程行盯着酒意朦胧，说完话微张着嘴呼吸的女生，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憋的他难受，于是，剩下那半瓶怡宝被他就着火气喝了干净。 空塑料瓶被他捏的咯吱作响，程行满脑子都是：周贝贝这个混蛋东西，为什么老这么对我！ “班长、你心情不好？” 周贝贝瞥了眼程行手里的塑料瓶，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复又知心大姐似的出声：“一看就是有心事，别喝水了，来喝口啤酒！保你解千愁。” “周贝贝，你像个小流氓。” 程行坐的端正，对比下，穿着运动短裤、藏蓝T恤还大敞着腿周贝贝，程行的形容很精准也很不留情面。 “班、班长，你真会形容。” 被这么一说，周贝贝磨磨蹭蹭的贴着沙发坐直了身子，尴尬的摸了下出汗的鼻尖，她陪着笑脸出声：“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班长就是棒。” 周贝贝觉得自己不算了解这位同桌，但此刻他糟糕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关于他和丁昕没问完的话，突然间她就不敢说了，总觉得说完，自己会倒霉。 本来二人的膝盖还有点暧昧的磨蹭，周贝贝突然这么一端正态度的坐好，程行觉得他和周贝贝之间还能塞个胖胖的化学课代表。 当然了，如果化学课代表现在不沉迷唱薛之谦的话！ 冷哼了一声，程行不仅没回答周贝贝的讨好，脸也更臭了，周贝贝程行的表情觉得比体育课篮球赛时，他以2分之差输给钟明意时还臭…… 程行此刻的脸活灵活现的展现了那句段子“五彩斑斓的黑”，虽然五彩斑斓是那些氛围灯的杰作。 周贝贝也开始后悔了，她脑子里都是：早知道来早点，就不用和班长坐一起了，失策啊！ “周贝贝，你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和丁昕在一起。” 程行很清楚他和周贝贝之间要想话题继续，必须他开口。但这次，问这话时他的语气里除了有被乱扣帽子的薄怒还有隐隐的期待。 “啊、这个吧。” 周贝贝扭扭捏捏的样子，让程行觉得新鲜。 “你能别这么磨叽么。” 程行都这么说了，周贝贝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憨厚的笑了笑，红着脸往男生身边挪了挪，做贼似的贴在男生耳边小声说着。 “钟明意说他肯定能追上丁昕，其实吧这事和我没关系，但是呢我、他、你、丁昕，是班上最后的光棍了，你知道吧班长。” 听到钟明意名字的瞬间，程行的笑脸垮了个彻底，即使上一秒还在为可以和周贝贝亲密相处高兴，但此刻听到这三个字，他真是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还想砍点什么。 钟明意嘛，他们班体委，周贝贝钦点的【好朋友】呢~ “你能直说么。” 程行不想听周贝贝铺垫一大堆，而且全是什么‘钟明意说’‘钟明意他啊’‘钟明意好烦的’、‘钟明意老是’…… 听的他耳朵起茧子，周贝贝好烦啊！ 上学念叨了两年，毕业了还要折磨他，那么惦记干脆坐他边上呗，程行扫了眼KTV到场的人，了然又嘲讽的勾了勾嘴唇。 原来，好、朋、友、没、来。 【呵呵】 程行在心里冷笑。 “我一着急就容易说废话，好的，马上切入主题！” 程行不耐烦的语气让周贝贝有些尴尬，深吸了一口气，周贝贝终于说到了重点。 “考完最后一门那天晚上，我和钟明意出去玩，钟明意说他要追丁昕，然后让我当班上最后一个单身狗，当时我就急了！” “他喜欢丁昕？” 程行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奇怪的是他心情很好，连带着语气都柔和几分，虽然表情依旧不耐烦。 “估计吧。” 周贝贝想到那天晚上钟明意的话，表情就有些委屈。 “估计是什么话，他追丁昕不就是喜欢丁昕。” 程行见不得周贝贝这么落水小狗耷拉耳朵的丧气摸样，特别是为了钟明意那个神经病。 “怎么，你喜欢钟明意，吃醋啊。” 重话说完，程行自觉失言，准备挽回点什么，就听周贝贝哀哀怨怨的开口。 “有点儿喜欢。” 【嗡——】 周围同学调试音响的嗡鸣声炸的程行猛地一皱眉，耳鸣的感觉随着周贝贝的话循环似的缠绕着他。 一直以来都是猜测的想法，现在被周贝贝坐实，程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想扯嘴角笑又笑不出来，生气该做的表情他也忘记了是怎么做的，周贝贝声音又轻又重的砸进他的耳道，让他想起了百日誓师教导主任撞钟时发出的响声。 闷、重、烦。 周贝贝没眼力见是老毛病，所以她不仅没发现程行木到极致的脸，还把对方当居委会知心大姐一样，毫无保留的倾吐着心事。 “班长，我真的有点喜欢钟明意，我还以为他也喜欢我呢，我还以为那天他要和我表白，我高兴死了，谁知道……” 周贝贝还在说，但程行的思维早飘到了地图上都找不到坐标的犄角旮旯里。 此刻程行才明白周贝贝那天晚上没回自己的消息原因，原来是因为和钟明意在外面疯了一晚上，没空、没心思回。 程行觉得自己好蠢，蠢到还在等。 直到今天，周贝贝也没回他的消息。 赌气还是别的什么奇怪的情绪作祟，他打断了周贝贝的话，寒着脸张了张嘴又问了一遍那晚、在QQ弹窗里问的话： “周贝贝，我的借书卡你是不是弄丢了。” “啊？” 周贝贝不懂为什么程行会突然问到借书卡，但还是使劲晃了晃酒精上头的脑子，傻乎乎的回答了他的话。 “借、借书卡我好像之前放钟明意书包了，等他回来我去找他要。” “呵呵，周贝贝真有你的。” 男生垂在黑暗里的拳头攥的青筋暴起，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不合时宜的体面。 “要是我的借书卡丢了，我和你们没完。” “丢不了、丢不了，等钟明意——” “够了，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你不会说重点么。” 周贝贝有些无语，提有的没的不是他程行么，现在骂她算什么回事，她觉得自己真憋屈，但想着还有求于人，她咬了咬下唇，忍下了火气。 “对对对，说重点。” “算了，我不想听了，你别说了。” 程行发觉自己真是太顺着周贝贝了，以致于她能这么厚着脸皮和自己宣扬她那些没用的少女心事。 “班长，我知道我废话很多，但真的要说到重点了，你再忍一下。” 周贝贝生怕程行反悔，跪在沙发上双手合十恳切道。 “我问钟明意喜不喜欢丁昕，他说不喜欢！” 说到这，周贝贝圆溜溜的眼睛又迸发出重燃希望的火焰。 “然后我就说‘你干嘛要追丁昕啊’，他说大家都有女朋友就剩他和你了，他不想和你这种书呆子一样。” 其实钟明意当时说的是‘臭掉书袋的。’，但周贝贝觉得有求于人她还是得措辞委婉些。 “有病。” 周贝贝分不清程行在骂谁，总不能是她吧？ “我说那为什么要追丁昕啊，我不行么！” 说完周贝贝觉得自己果然有点厚脸皮，班上人对她的评价不假，但她爸说了，勇敢追爱没什么丢人的。 “你和他表白了！” 程行发觉自己那句有病真是骂轻了，周贝贝就是厚脸皮的倒贴怪！神经病，分不清鱼目珍珠的二百五！ “算是吧，但钟明意说不行，他说他亲不下去好朋友的嘴！” 周贝贝想到钟明意那天的话，只觉得又荒谬又委屈，支支吾吾的同时还有些想哭，抽了抽鼻子，女生又道。 “他估计真的有病，谁家好人亲嘴还睁眼啊，他可以闭眼亲我啊，闭着眼不就不算了么。” 扫了眼面前的女生，‘黑脸包公’程行粗溜溜的评价道。 “你也有病。” 周贝贝说的兴起，根本没理程行的话，一鼓作气说完了她的‘少女心事’。 “所以，我捂着他的眼睛亲了他！” 周贝贝说完，吵闹的KTV包厢突然安静了下来，五彩斑斓的氛围灯也停止了闪烁，不知道谁打开了灯，周贝贝此刻才看清了程行脸上的表情。 瞳孔放大，下唇咬的泛白，是见了鬼受到惊吓的典型表现。 “你——” “没错，我亲了钟明意。” 怕人没听清，周贝贝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肯定无比的那种重复。 【我、亲、了、钟、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