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61·相会

    为了引人注意穿什么都无所谓。

    希维拉看了许久，直到柱子遮挡视线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躲来角落，极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窥视着朝思暮想的人。他本应大步向前，将对方拽去一个无人的角落紧紧相拥，或者揪住对方的衣领控诉她的无情。可他躲了。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哪有站在她面前的资格。

    他假意告辞，撇下那些恼人的窃窃私语——“可算走了。”、“不自量力的乡巴佬。”、“别再请他了，惹恼了吸血鬼大人怎么办？”——以无人可及的迅速回到庄园，打开存放着贵重衣服的衣柜。

    他看着那身专门为了这个日子买来的，最引人注目的衣服，不由想起她游刃有余穿梭在人群中的样子。“求求你，看见我。”他喃喃低语，卑微的音调连祈祷都不算，仿佛是在恳求对方施舍一点眼神。

    希维拉丢掉所有伪装，显露他原本的样子，自知没了最惹眼的长发只能努力靠剩下的那点盘起合适的发型配上亮眼的头饰；又嫌不够的抹了点发油，喷了香水。做好这一切，他绕过所有耳目重新站在宴会大厅。整个过程不超十分钟。

    现下他理着卷翘的鬓发开始思考怎么引起对方的注意，又在担心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穿的这一身。

    “求求你，看见我。”他又说了一遍。

    艾尔莉塔无聊极了，要不是无意关注的这个家族最近异象频发让她查出了端倪，不然才不会来这样的场合。她用自己唯一的一个子爵身份——这还是早年间花了番功夫继承的无用爵位，又用梅莉莎的催眠能力混淆视听才安然无恙的混了进来。在这份能力面前所有人好像都认识她，热情的与之攀谈，等之后再仔细一品又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姓什名谁，外貌长相统统都记不起来。艾尔莉塔凭借着这个能力如鱼得水的穿梭在各处。

    即便如此，在这个规矩繁多的场合，她这个散漫惯了的人还是憋屈得浑身难受，强撑着自己左右逢源打探消息。

    也就酒能救我了。艾尔莉塔在心中憋闷道。

    在又喝完一杯酒，刚要招来侍从再拿一杯时，一晃而过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虽是穿着厚重的华丽衣裙，盘着漂亮的发髻，但那头红发与背影太熟悉了。

    艾尔莉塔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走过去的人肯定是她心心念念的小漂亮！他变坏了，竟然没有直接来找她，还穿了这么一身引诱她！

    “希弗，你又想跟我玩什么？”

    她笑着放下酒杯，默不作声地偷溜出宴会厅寻找思念许久的人。外面的走廊四下无人，一门之隔便是两重天地：热闹喧哗，灯火通明；寂静无声，群星璀璨。

    “捉迷藏？”她嬉笑几声便要开始寻宝活动，却不想被先发制人的拉进了厚重的帘下。

    熟悉的唇落了上来，她张嘴任由索取。百年未见，他们谁也克制不了。

    他们吻了许久，没有久日不见的迫切，只有难舍难分的绵长；他们互相纠缠，相互成为引领的一方，爱语缠绵几欲沉醉。

    依依不舍的吻毕，希维拉挺起身仔细端详朝思暮想的人，她的头发又长了些，在脑后半梳起一个发鬏鬏，这跟完全散开的样子别有不同，没了发鬓的遮挡露出全部的面部轮廓后，搭着垂在肩上的长发没添什么柔和之感，反而更痞了。

    “为什么不全散下来？”落在对方肩上的手指绕上垂散下来的长发，圈圈转转，就像他寻她的漫长路程。

    “你没看出来我穿的是男装？散下来太不伦不类。”在一阵“没事闲的穿什么男装”的埋怨声中，艾尔莉塔拿下对方稳固发型的饰品，短翘的头发披散下来，“你呢，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为了看起来更凶一些。”希维拉亲上对方显露出的脖颈，毫不客气地揪下碍事的领结，忘情的吮着，他终于再次听到了熟悉的脉搏，闻到了世间最甜美的味道。

    在他的亲吻下艾尔莉塔不由发出轻吟：“想我了吗？”

    希维拉停住动作，埋进她的肩窝中闷闷地嗯了一声，搂在腰间的手又收了收：“很想。”声音里有一种被人不要了的可怜劲儿。

    艾尔莉塔听出来了，有一瞬的心虚只能扯别的话题：“你这么穿是在诱惑我吗？”心虚是心虚但阻拦不了她那双不老实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她的小漂亮真是绝色。

    “是的，诱惑你这个负心的女人。今晚来我家吗？”希维拉微微仰起头想要再次吻上去，却被艾尔莉塔伸手捂住，拦了下来。

    “今晚不行，下次吧。下次我穿你挑的衣服，让你慢慢脱。”

    希维拉很不满她的话，狠狠咬了一口捂在嘴上的手：“还想走？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幽怨的眼神击败了艾尔莉塔，对着自己的小漂亮耳鬓厮磨。

    “我一直看着你呢。”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斯契尔契纳一役之后几乎所有异种都知道了银爪的长相，你确定让我出现在身边是明智之举吗？”

    “……至少，偷个情什么的。”

    “嘿，你以前可不会说这话。”

    “闭嘴，女泼皮！”

    艾尔莉塔低低的笑了，瞧瞧这熟悉的对话，她的小漂亮是真的回来了。紧接着她换了个话题：“诱惑我不是该穿点展示男性魅力的礼服吗？为什么选的这一身？”刚还埋怨她穿男装，他不也穿的女装？

    希维拉特地穿出来的这身可是近期女士间谈论的流行款，凸现身材，好穿又好脱。艾尔莉塔对这类衣服没什么兴趣，不过她在看到的第一眼时确实想过自家小漂亮如果穿上这一身该有多好看，又该有多好脱。现在梦想实现，她真的手痒想试，可惜今天有要事要忙。

    “觉得某个女泼皮更爱看这身。”希维拉如实回答，同时也有想穿着与之对应的服饰的想法，情侣装——这个新兴词汇根本不会在艾尔莉塔脑子里出现半句。

    “确实。”艾尔莉塔在他颈侧落下一吻。

    这时宴会场上变得嘈杂起来，尖叫、惊呼，还有痴迷的奉承话预示着今晚的主角已出现在现场，她也差不多该收场了。

    她又亲了亲许久未见的爱人：“好了我该干活去了，快走吧，今晚不太平。”

    希维拉垂眸不语许久，最后叹了声：“注意安全。”

    “好说。”艾尔莉塔打开窗户，夜风刮了进来带起厚重的帷幔，也将他们的头发卷在一起。

    希维拉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她一把掀到窗外，他对着挥手道别的人比出中指，轻松转身优雅落地。

    “什么‘快走吧’，哪有刚见面就把人扔出去的！”他忿忿的提着裙摆走出灌木丛。

    他听着远离宴会场的地方传来的尖叫和怒吼，仔细掸去裙摆上的枝叶，精致的面料上毫不意外地留下了细小刮痕。虽然早就做好穿一次就报废的准备，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希维拉无奈极了，他本以为穿着这一身能把人留住，多看自己一眼。可瞧瞧他现在，直接被扔出了窗外！

    器皿摔碎的声音在头上炸响，希维拉紧张地抬头看去，矫捷的身影在窗边一闪而过，看样子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危。

    “算了。”他抓抓头自我安慰，“她说好看了。”回去换的这趟衣服没白换。

    艾尔莉塔把希维拉掀出窗外并没有过多担心，她相信他肯定不会有事，她脚下一点，瞬间出现在欢呼尖叫的宴会厅外。她稍稍整理好衣衫，在下颌轻轻一划，一道血痕映在上面。

    “让我看看你的忍耐力。”她嘲讽地对一墙之隔的吸血鬼挑衅道。

    她一路留下血液的线索，在一处空旷的长廊驻足，悠闲地靠在墙壁上数着时间。

    希弗已经离开了吧？她想，这种时刻她不想给他带来什么麻烦。现在的身份证明不像过去容易弄来，他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应该是有一个不错的正经身份。

    而这个时候希维拉还在掸裙子上的碎叶子，顺便咒骂她的无情。

    “胆子很大。”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艾尔莉塔挺身看去，来者是个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新式礼服，做工精致的云母贝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贪婪的碧眼。

    “胆子不大怎么约得出夫人？”艾尔莉塔对她嬉笑没个正形。

    贵妇人优雅又快速地靠近，抬手用扇子抬起艾尔莉塔的下巴：“年轻人不要站错队，跟着我才能享有荣华。”

    磨得锋利的扇面划破艾尔莉塔的皮肤，细小的血珠滚落，散发的诱人气味令新转化的吸血鬼彻底压抑不下吸血的冲动，张开血盆大口朝她袭来。

    转瞬间攻防转换，食人的恶鬼轻易被人戏耍。贵妇人在艾尔莉塔轻巧的推搡中第二次撞上墙壁，梳妆整齐的头发凌乱不堪，她想不明白眼前的小子不是人类吗？为什么？

    “提醒你两点。”艾尔莉塔优雅地穿戴好自己最趁手的武器，笑着对贵妇人竖起两指，“其一，我是女的，你的魅惑之力对我没用；其二，年轻人，你早就站错队了。”

    不甘的尖叫转瞬即逝，在楼下察觉不对劲的众人赶来之前，银爪暂时降临于世，完成今夜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