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如果早知道AI也会算计人

    等到刘培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MOSS的意识才离开这间房。

    他思忖着刘培强最后的那句话，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情报有误——难道这个人类真的是被剥夺军衔的罪犯，而非政府派来的卧底？

    如果不是，那他演技确实太好了。很危险，也很迷人。

    他的思想触角延伸进一座地牢。不过也不像地牢，虽然位于地下，却有好几台显示器在同时滚动着代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坐在那里忙碌着。

    这个人类脸上有种麻木的面无表情，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他关心的事。

    他的眼皮有些百无聊赖地耷拉着，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头发又短又乱，看起来就是一个醉心学问，不问世事的研究员。

    而那人似乎完全明白MOSS做了什么，在他到来的一瞬，就从显示器前抬头，盯着某处摄像头里幽幽散发的红光。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奇怪的打算，人类的大脑受不了那些，会崩溃的。”

    马兆带着警告的意味劝诫AI。

    其实他越来越猜不透这位的心思了，虽然，一开始它是自己创造的，但他控制不了它。

    “我只是需要用到他，您在想什么呢，父亲？”

    机器里的声音有些刺耳。

    马兆闭了闭眼，低头继续开始敲击键盘。只有沉浸于此，他才不会被负罪感击溃。

    “不要那样叫我。”

    此刻刘培强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芯片会通过特殊的电波控制他的思想。

    虽然对于意志坚定的人来说，这种控制力极其微弱。但在潜移默化之下，他的神经元会发生本质的改变，最终越来越忠诚，为那个神秘的存在献上自己的一切。

    不过刘培强即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在他看来，人最难以被改变的就是思想。尤其在大是大非面前，拥有成熟三观的人会本能地排斥不属于自己的想法，这种冲突是机器永远无法解决的。

    科技即使发展到今天，人类大脑依然无法被揭开它全部的秘密。科学家们只是学到一点皮毛，就发展出高明的脑神经医学，大脑比任何人想象地都要神秘和强大。

    刘培强吃了黏糊糊的一顿早餐，那是某类星球上的特产水草，因为繁殖快和营养价值丰富，被当做绿色食品普遍食用。

    但自然食品在这个地方是十分珍贵的，刘培强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吃到这个。他看了别人的餐盘，依然是合成食物。

    “您已经属于550W了。”

    厨艺机器人切换出笑脸表情对他说：

    “这是您的特别权利，包括但不限于：单独的露台使用时间，劳动免除……”

    看来植入芯片就被当做自己人了。刘培强没有多想。

    水草算不上什么美味，但他已经许久没有享用过正常的食物了，有些意犹未尽地吃完，就被阴阳脸手下一个叫迈尔的人叫住。

    “你有任务了。”

    迈尔把他带进一个之前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像是一个大型仓库，很多金属零件都胡乱堆放在宽大的金属桌上。有些看起来做完的成品则被收纳进透明的柜子，等待着使用它的人。

    几个机械师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刘培强想听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却被迈尔催促着引进更里面的房间。

    刘培强脚步有些迟疑，因为他看到了，屋子正中又有那个闪着红光的计算机，上面还连接着两根机械臂，就好像它的一对手臂。

    这东西，还真是无孔不入。

    “欢迎加入‘我们’，我是您的工作助理。”

    白色机器发出这样的声音，跟他之前听到过的一样。

    迈尔丢给他一个小型终端，道：

    “你的任务是设计机械人的身体部件。要求都在里面，有需要直接用它联系我，这个工作间是你的了。”

    “就这些？”

    “老大没有吩咐别的事。”

    迈尔绿色的眼珠在他身上转了转，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家伙，一来就得到重用。

    他眼中带着一丝不屑，转身离去。

    刘培强没有理会他，自己调出终端里的资料看。

    那些看似晦涩的词汇，于他而言却并不陌生。

    他出生在首都星球的贫民窟，从小靠捡拾垃圾堆里的废弃金属为生。

    从拆解最简单的机器开始，刘培强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翻新和修理机械，靠这个活到了12岁。之后，他就被张鹏捡到了。

    张鹏并非因为他的天才而决心收养，而是被他坚韧，明亮的双眼所打动。

    而刘培强从小就缺乏温暖，因此表现地相当乖巧懂事。张鹏也很疼爱他，最终克服重重困难，签下具有法律效应的抚养条例，自此，刘培强才拥有了正式的公民身份。

    之后，也是张鹏托人将他送进军校。在那里，刘培强接受了系统的学习。

    因为机会来之不易，他对每一项课程，每一次体能训练都投以十分的专注，并最终成长为联邦不可或缺的暗夜守护者。

    他是游走在最幽暗丛林里的猎手，如狼似隼的目光可以拨开重重迷雾，追寻到腐烂的根源。

    他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为了安全，也从未成家立业。他已将自己35岁的生命，全都献给养育他的联邦。

    那些作为例子的设计图，刘培强一看，就明白哪里还可以改进，哪里设计地又十分巧妙。

    他有些意外，因为这里的设计不比那些军用的差，一般来说，这不可能出现在如此偏远的监狱。

    “果然是在批量制造机械人么……”

    刘培强翻了翻那些要求，其中提到“可替换标准零件”和“统一外观”。

    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已经制造了多少机械人了。那么人又从哪来呢？

    刘培强想，自己还是没有被告知最核心的东西。不过也正常，他才刚加入，想要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就得拿出自己的绝学好好露一手了。

    刘培强熟练地在全息屏幕上点点画画。尽管毕业很久了，但他向来天才，上手练习几张以后，cao作就越来越顺畅。

    机械师拥有世界上最灵巧的双手，可以把最细微之处的金属丝蚀刻出繁复的花样，只是设计，反而更容易些。

    他的手指快出了残影，只有高速摄像头才可以捕捉到清晰的动作。

    不远处，默默注视这一切的MOSS赞叹，即使为了这双比机械还灵活的手，也有必要将他收入自己的阵营。

    没多久，在全息投影的人体模型上，就出现了一个显眼的机械化部位。

    那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十分简洁的机械手掌，同样是五根模仿人类构造的手指，与平常能见到的没有什么不同。

    但细看内部拆解，则会发现它采用了很能受力的连接结构，预计增加负荷50公斤也不在话下。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刘培强旋转着查看每一处细节，这是他的敲门砖，要借此打入组织内部，获得更多实质性证据，那样他的任务就快完成了。

    “需要帮您打印出成品吗？”

    一直默默提供计算力的白色计算机突然道。

    “打印吧，试试效果。”

    机床轰隆隆地运作起来。刘培强伸了个懒腰，端起一杯AI贴心备好的电解质水，贴在唇边喝了几口。

    希望这里的工作赶紧结束吧。刘培强漫不经心地想着，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电离层，忽然有些想家了。

    他没有家的，如果那个有些凌乱的单身男人居所也算家的话。他就是，想彻底放下这一切，去吃张鹏做的饭，再好好睡一觉。

    “唔……怎么突然有点困……”

    刘培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窗边坐下。应该是太累了吧，他迷迷糊糊想着，硬撑起快要粘起来的眼皮。

    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安心睡吧，不会有事的。他觉察出有哪里不对劲，意识却不受控制，坠入愈来愈深的黑暗……

    白色机器俯视着靠在窗边昏睡过去的人。

    谁说AI不懂计谋？那杯水里加入了直接作用于神经的致幻剂。即使经受过无数残酷的药物训练，也无法摆脱生理性的安眠。

    “怪你自己过分诱人吧。”

    他不想这么快的，但当一朵花孤零零地绽放，尽情展示它富有创造力的生命，你所要做的，就是把它摘下，放进自己的花瓶。

    灼热的视线穿透单薄的囚衣，落在因为工作而微微发汗的rou体上。

    MOSS控制着机械臂，取来刚刚被打印好的机械手，安装进自己的钢铁手臂。

    如果不是成为特工，他一定会是一名出色的机械师。那富有生命力的设计，让MOSS在调试时错觉，自己也拥有了人类的灵活骨骼。

    他发出一种古怪的机械笑声。

    “用人类的手zuoai，应该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