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CP1：天才和废材

    她是我的meimei，偶像，和神明。

    皇历4525年，江朝歌9岁。

    冬天的养成所里一片萧条，植物都枯了，因为太冷，老师们也不准他们离开建筑太久。

    男孩将手交叉藏在袖子里，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呼出能看见的白气。

    “16号！你又跑出来了！”两个男孩手拉着手，异口同声地朝他搭话。

    和声音一起打在他后脑勺上的，还有冰凉刺骨的触感。

    16号面无表情地拍掉脑后的白雪，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再次将目光投向空中。

    “喂！跟你说话呢！”

    这样的态度只会让欺凌者更加兴奋，他们抓起更多的雪，刚要投掷，一道小麦色的影子拦在了他们之间。

    “刚才的事情我已经拍下来了，你们想好怎么和教官们解释了吗？”

    她和16号一样，是不明显的虹膜异色，两人五官也很像，虽然发色不同，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妹。

    “……1，17号。”

    见到她，两个男孩就像见到了怪物一样，结结巴巴地跑走了。

    “切，欺软怕硬的东西，下个月末就要被清走了吧。”她如此锐评。

    硬？软？16号低头看了看自己冻得有点红了的手，他是Alpha，她是Omega，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由性别决定的。

    “你拍下来了？”

    “没有，吓唬吓唬他们罢了，反正我说的大家都会信，”17号伸出手牵他：“哥哥，晚餐时间别乱跑，教官叫我来找你。”

    “……反正那些也不好吃。”

    养成所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16号大致能推测出来。

    他们从普通的福利院被挑选出来，住的房子更好、更大、冬天更温暖了，教他们的无论是人还是AI都更加高级了，一并提高的还有对他们的要求。

    明明资源是充足的，但只有成绩好的孩子可以吃奶油面包，垫底的孩子，就像他，只能吃发硬的面饼。

    “别闹脾气了，”17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纸袋塞到他的手中：“我让教官额外给我的夹心饼干，很好吃的，走吧。”

    而成绩好的孩子里，17号又是最特别的。

    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很好，思维活跃，不会循规蹈矩，可以说除了有Omega这个唯一的缺点，她在养成所的王座是没有对手的。

    “嗯……”16号小心地把纸袋收到大衣口袋里，被17号牵着手，带回温暖的大厅里。

    她又聪明，又自信，又性格开朗，16号找不到她的缺点，他觉得她一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他想向她学习，追随她，即使她同时也是他的meimei。

    在江朝歌的回忆里，他们的童年就是那个一年有三个季度都是冬天的养成所。

    后来，因为江夕舞实在太优秀，所有人都确定她会被江家选中，但她一口咬死了不愿和哥哥分开，所以最终江家勉为其难地收养了这一对兄妹。

    “哎……我的废材哥哥啊……”江夕舞在家时总爱用这句打开话头。

    其实按照外界的看法，江朝歌是个完美的富家公子，并没有哪里看起来“废材”，只不过什么事情都是比较出来的。

    在被江家收养后又过了几年，因为两家生意上的交流，他们认识了秦天。

    让江朝歌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他没想到夕舞竟然喜欢那样的Alpha，原来她竟然是喜欢Alpha的。

    他很困惑，因为秦天是一个在他看来很“粗糙”的人。

    秦天很擅长打架。但是夕舞明明一直以来都将智商和研究挂在嘴上，说自己不喜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秦天不擅长关心人。夕舞渴了累了困了，她好像从来看不见，但是明明只要他稍微察觉不到，就会被她用嫌弃的语气数落。

    而且最重要的是，秦天不喜欢夕舞。

    或许是他在自我安慰，总之江朝歌觉得，秦天比起他更纯粹地把夕舞当作meimei，像是假装不知道一样从不对她有回应。

    就这样过了五年，在公众不知道的地方，江夕舞已经越来越深度地参与进家族的和帝国的军武设计里，而按照要求，作为Alpha他必须就读帝国武学院，混上一个光鲜亮丽的文凭，毕业以后作为明面上的“继承人”登上社交舞台。

    一切都按着大人的计划前进，唯独秦天是叛逆的，她说她不想参军，连大学都不读，要去搞什么乐队。

    对此江朝歌是完全不理解的，任谁看了都会说秦天就是当军官的料，反而她的音乐天赋……但是江夕舞听了却只是笑，然后表示“不愧是秦天”，好像很乐意见到她那样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江朝歌觉得他就去外星系跑了一趟业务，回来一切都变了。

    一打开朋友圈，就是秦天的刷屏，内容还是同一个人，他们都认识的人，今年刚刚晋升的赫恩元帅。江朝歌皱着眉把她发的东西扫完，结论是，秦天要参军了。

    回到家，他看得出来，夕舞的脸色果然不太好。

    只见她倒在沙发上，接过他泡好的茶，幽幽地飘出一句：“原来，她喜欢的是Alpha……”

    从未有过的，看到meimei这幅表情，江朝歌的心情居然有几分雀跃，那时卑劣的、阴暗的情绪，终于揭露了他一直想欺骗自己的事实——他喜欢江夕舞，不是作为meimei的喜欢。

    之后他和秦天就在同一年入了学。江朝歌虽然是Alpha，但却是A里面体格偏弱的那一类，以前在贵族中学里还好，到了军校里颓势立显。

    而秦天，毫不意外，她很优秀，入学才一个月就打败了所有人赢下了擂主，甚至连江朝歌以为她不擅长的分析理论分数都很高，只有那些不得不上的文科选修才略略低一些。

    “你……”江朝歌走进教室，他是提前来的，没想到她已经在那奋笔疾书了。

    看到他，秦天立刻招呼：“大少爷，快借我看看昨天的笔记，卧槽，这自我反思小作文真是折磨死我了……”

    江朝歌缓步走过去，看到她终端上打开地，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叹了口气，“真要这么努力啊？”

    秦天绝对不是个努力的人，除非她上头了。

    “嗯？你知道第四师团的分数线，”她用手臂比划了一下：“有那么高！么？”

    “知道啊，你还真是喜欢赫恩元帅啊。”

    “唉，怎么你也这么说话！”秦天好像是急了，表情严肃语速加快：“是崇敬！敬仰！不是那种‘喜欢’！我是直的！”

    要不是之前不小心听到你跟夕舞说什么“产生了异样的感情”我就信了，江朝歌翻出笔记发给她，内心却有点窃喜，还好，她居然没有三分钟热度，看来她是真的喜欢Alpha。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朝歌作为首富之子，长得又好，身上的关注度一直不低，可是他学不来那些格斗和机甲驾驶，免不了就被背后议论，渐渐地翻到明面上来。

    这种时候秦天就会挺身而出，如此江朝歌才顺利度过了四年大学，没遭遇什么校园欺凌。所以他虽然嘴上从不饶人，心里还是逐渐承认了她的优秀不止在暴力上，难怪夕舞会喜欢她。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那件事为止，在那之前，江朝歌甚至已经说服自己开始接受了“秦天以后总还得找个O结婚的，她一看就是会对自己的O特别负责的那种A，夕舞与其和不认识的A联姻，还不如……”

    皇历4539年　7月，拉斐尔·赫恩意外身亡。

    当时他为了家族的生意离开了几天，再回来时好像一切都平息了。

    秦天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异状，没有撤回第四军团的申请书，当然，虽然看起来她可能有些大大咧咧，本质上却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你……还好吧？”他试探性地问了。

    “不好，非常不好，”秦天像是焉了。

    江朝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着转移话题：“夕舞明天被邀请去……”

    随着他们都二十多了，各种明里暗里的催婚也纷至沓来，他看那些预备名单上的Alpha，越看越不顺眼，反过来倒是看秦天越来越顺眼了。

    “你陪她去不就好了？”

    秦天单手撑着下巴，语气不善：“你就这么想撮合我们？你怎么不敢自己跟她表白。”

    “什……”

    “你当我是傻的？”她敲敲桌面，“谁都看得出来。”

    “……”

    最后秦天看起来恼极了，把他踢出宿舍：“别来烦我，我对你meimei，没，那，方，面，兴，趣。”

    江朝歌走出宿舍楼，天气阴阴地，微风刮过，秦天最后那句话还萦绕在他耳边，她说“生命很短的，错过说不定就没了啊。”

    这是她最近的感悟？江朝歌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这句话就像被记录下来，按下了复读键，在他的脑子里一直循环着。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家。

    江夕舞一定在实验室里，因为赫恩元帅的事情，很多后续的测试计划都要改，这几天她也忙得焦头烂额的。

    他在厨房亲手泡好了她最喜欢的茶，坐电梯下到地下，自动门打开，她果然埋头在cao作台前工作。

    江夕舞知道是他来了，随手接过他的茶，眼睛还放在屏幕上，一秒都没有转移。

    又过了三分钟，感觉到他一直在那站着，她才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有。”

    江朝歌杵在那里，觉得自己浑身都紧张得僵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我刚刚在学校见到秦天了。”

    “嗯？她现在不太好，你别去惹她。”

    “没有……她……跟我说了一句话。”他深呼吸一口：“她说‘生命很短，错过说不定就错过了’。”

    “天呐……”江夕舞的关注点果然在秦天身上：“她是真的不太好了。”说着她就要打开终端给她发消息。

    “不是！”江朝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哥？”江夕舞微微张大了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他从来不敢这样。

    “我……不……你就这么喜欢她？！”

    “什么跟什么，”江夕舞被工作弄得要烧掉的脑子彻底混乱了：“我是喜欢她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那我呢？”

    “哈？”

    “我喜欢你。”

    “什……”江夕舞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

    江朝歌视死如归地对上她的视线，那里面是震惊还有疑惑，还好，至少没有明显到他能看出来的嫌恶。

    “不是亲人之间的喜欢，你知道的……”他的meimei这么聪明，其实也许根本不需要他说明白，就像他们三个之间的很多事情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捅破就可以维持平衡。

    一旦捅破了，就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真相。

    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里只有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跳声。

    这样的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夕舞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哥哥啊……”

    她忽然捧住他的脸，与他对视，“真是愚蠢，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你要我给你什么回应呢？”

    “……”

    他有些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硬着头皮道：“我不想带着它过一辈子。”

    “嗯，也好。”江夕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杯里的茶：“这个牌子喝起来太涩了，我不喜欢，下次不要买了，给我换一壶。”然后把托盘递给他。

    “哦……”江朝歌下意识地接过托盘，脑子有点发晕。

    “楞着干什么，”她踢了踢他的腿：“这么傻还想做我的Alpha？”

    “什……”

    话里藏的意思让江朝歌险些拿不稳。

    “哎……”江夕舞又叹了口气，不看他了，目光回到工作上。

    江朝歌心脏跳得飞快，用音调扭曲的声音答了一声“我去换。”然后像是逃命一样地跑了。

    在那之后她等了半小时，也不见新的茶水送上来。

    “真是废材哥哥啊。”江夕舞无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