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爱情与勇气(二)

    对花得起钱的孩子们来说，快乐马戏团真是个快乐的地方。里面有空中飞人、掷飞刀的小丑、弄蛇人、还有戴着高礼帽，手挥彩带，呵呵直笑招览客人的有趣团长。但是对像杰克这样的穷孩子来说，快乐马戏团不但一点都不快乐，简直堪比地狱！因为他得帮酗酒的空中飞人清洗沾满呕吐物的衣服、被脾气暴躁的小丑当成飞刀练习靶，而在他面前，团长就会把手中的彩带换成皮鞭，随时往他身上招呼。

    可他们都没有弄蛇人可怕！

    弄蛇人的皮肤是青白色的，手背上还有跟蛇一样的鳞片。他对外宣称自己的肤色和鳞片是与生俱来，天生的！但是小丑有一次告诉杰克：「胡扯！你知道为什么他每个月总有几天要躲进那辆臭哄哄的拖车里不跟任何人见面？那是因为涂在身上的白色顏料和画在手背上的鳞片掉色脱落，所以他得赶快『补妆』！」小丑用脏得发黑的食指顶着他的鼻子：「小杰克，知不知道老妓女怎么钓客人？她们比不上年轻妓女漂亮，皮肤也没有年轻妓女光滑，所以老掉的妓女只好化浓妆，站在光线昏暗的街角，专门找那些醉得昏昏沉沉，连自己的手指有几根都数不清楚的醉鬼。弄蛇人就是咱们团里的老妓女！」

    杰克见过小丑说的那些年华老去的妓女。他曾经不止一次跟着团长，到私娼寮里把醉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的空中飞人扛回来。在阳光照射下，那些皮肤松垮，脸上涂着残破浓妆老女人的模样确实不好看，可是她们的笑容仍然很带着点温暖的人气！不像弄蛇人，他笑的时候会故意把跟锯子一样尖锐的牙齿露出来，彷彿那是蛇的毒牙。

    弄蛇人把他的蛇取名为美杜莎夫人，「因为牠爬行的动作很优雅，就像是贵妇裙边的蕾丝。」

    但是杰克知道美杜莎是谁，她是希腊神话里的女妖，传说中她的头发全是蠕动的毒蛇，随时向人嘶嘶吐信，若不小心被咬一口马上中毒身亡。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前去征讨的勇士们面临最大的困难是美杜莎的眼睛，因为只要被她瞄上一眼，不管你有多么强壮，武艺多么高强，全都会在一瞬间死亡，变成坚硬的花岗石像。所以杰克相信，弄蛇人之所以把他的蛇取名为美杜莎夫人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杰克一直很小心远离弄蛇人和他衷爱的美杜莎夫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马戏团里还有其它打杂的孩子，弄蛇人却特别爱找杰克的麻烦。

    还记得发生事情的那天下午───

    「杰克！等一下有空吗？昨晚美杜莎夫人抓了一隻老鼠当点心，把笼子弄的一团糟，我得找个人帮忙清理。」

    杰克寧可洗十件空中飞人的脏衣服，给小丑当十次飞刀靶子，捱团长十次皮鞭，也不愿意进一次弄蛇人的拖车小屋。

    「把笼子拿出来，我可以在洗空中飞人衣服的时候，顺便清理美杜莎夫人的笼子。」杰克说。

    但是空中飞人听见了在一旁尖叫：「不准你把我的衣服跟那条臭蛇的笼子放在一起洗！」

    「我不会一起洗，我会先把你的衣服洗乾净，然后才清装蛇的笼子。」

    「那更糟！到时候笼子里的死老鼠血和死老鼠毛，一定会跟着洗出来的脏水全部溅到我刚洗乾净的衣服上！」

    「我会先把你的衣服掛起来，再洗装蛇的笼子，水不可能溅到那么高的地方。」

    「不行！那样子蛇的臭味还是会跟着空气沾到我的衣服上，难道你想害我被蛇腥味臭晕，从半空中摔下来吗？」

    杰克还要分辨，旁观的马戏团长不耐烦的挥动皮鞭说：「让空中飞人自己去洗他的衣服！你去帮弄蛇人把美杜莎夫人的笼子弄乾净。」

    于是杰克只好不情不愿的跟在弄蛇人后面，走进他那间潮溼阴暗的拖车小屋。

    美杜莎夫人的笼子就摆在弄蛇人床头，杰克不知道除了弄蛇人以外，有谁可以让一条蛇不停地在头上嘶嘶吐信，还能够安然入睡的。

    只有爬上床才能够把美杜莎夫人的笼子拿下来，但是杰克不愿意碰触弄蛇人皱起成团的床单，所以他对弄蛇人说：「团长说美杜莎夫人会咬人，我不敢碰牠，你自己去把笼子拿下来。」

    但是弄蛇人笑着说：「喔！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美杜莎夫人移到另一个小笼子里，就摆在床下。现在这个笼子是空的。」

    杰克没办法，只能无奈的爬上床。匆匆抓到笼子的把手正想把它拽下来，没想到笼门没有扣上，手一翻，竟然把美杜莎夫人吃剩留在笼里的老鼠骨头掉到床上。

    「噁！杰克，看看你搞的一团糟，这下子连床单都得换。」

    杰克回头看见弄蛇人单脚屈膝跪上床沿，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扯下弄脏的床单，但没想到，他竟把湿冷的手掌探向杰克裸露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