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吻

    莫虞拾级而上，大楼梯上学生闹哄哄的嬉笑，多是在互相询问新分到的班级，展望接下来两年的高中生涯。

    见到她，人群主动分成两排，压低声音看她路过。

    莫虞随手给披散的头发绑绳，茂盛的发量一经束缚，显得她整个人温顺多了。

    她不悦地掀起眼皮环顾一圈：“做什么都看着我？我是会吃人吗？”

    没人敢作声，都望着她。

    莫虞轻轻弹了下手指，踏着纯白的板鞋走到楼上，围观人这才各自散去。

    这样的注目礼她从前习以为常，她的出身摆在那里，脾气也不太好，有的人积极给她当跟班，也有人怕她。

    更多的人像一团一团聚在一起的影子，打量她的举止、学她的穿搭、喝过她分发送给全班的奶茶、再议论她的身上能议论的一切。

    回字形的大教学楼，中间绿化天井的对面就是一班。

    莫虞能看到方舟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有几个兄弟热情迎上去，跟着他有说有笑地走进班里。

    她轻轻呼吸一口气，把手伸到外套衫口袋里，略有点惆怅地想到她的高中时光好像缺失了什么。

    分班结果贴在高一原班级的每间教室门上。

    她找到自己那栏，看到理实一班的字样，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整层楼的学生都在收拾书本清空桌子，陆续迁往新的班级，桌椅窸窣拖拉的声音不绝于耳。

    莫虞抱着手臂站在教室门口，把走廊上的体育生叫住：

    “李浜。”

    路过的体育生本想装没看到溜过去，被她叫回来，做贼心虚地低着头：“哎，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东西搬完了吗？”

    “搬完了。”

    “你现在去哪？”

    “去五班，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李浜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莫虞知道是宋希语的班上，耸耸肩：“那没事了，你去吧。”

    她的书全部塞在屉子里，想找人帮她把桌子搬走。

    使唤人也是有技巧的，不能逮着一个就随意压榨，不然年级学生还不把她骂翻了。

    莫虞只在那站了会，班上自然还有她其他小弟，譬如离她最近的那个立即赶上前来，吃力地抱起她的桌子。

    她帮着抬着桌角，运出教室。

    穿过回廊到达一班教室，课桌依她的指挥放在最后一排，旁边只有一个独座，抽屉是满的，但座位上没有人。

    男生刚刚做了体力活，红着脸大口喘气，摸摸后颈，颇为不好意思：“虞姐你以后就在一班啦，我们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了吧。”

    “嗯，改天请你喝奶茶。”

    “不用啦，你上次送我的那把雨伞，我后来才知道很贵的。”

    莫虞不记得自己送过什么雨伞，于是高冷地没有说话。

    男生又站在她边上墨迹了会，咬咬牙跟她道：“莫同学，我以后还愿意替你值日，如果你有需要，就跟我说一声。”

    莫虞愣了愣，依稀记起来是有某一天轮到自己值日做卫生，她那天不太舒服，这个男生自告奋勇要帮她。

    后来下了雨，她就把自己的伞给了他，反正她可以叫阿姨来接自己。

    莫虞托着腮，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男生还没有失望，又弯下腰追问她：“周末图书馆，可以一起约自习吗？”

    莫虞皱起眉没说话，就听得后门一声轻咳打断了他们。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位。”

    莫虞转过头，方舟就站在后门口。

    衣袖挽起来，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全班的答题卡，清隽孤傲。

    章谦和跟着在后面，悠哉地靠在栏杆上，看他们跟观猴似的，黑框眼镜下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莫虞一阵脑袋大。

    男生还不明就里地给方舟让开位置，马上又绕到莫虞另一侧蹲下来。

    他眼汪汪地冒着光，跟小奶狗似的：“虞姐……小虞同学……”

    莫虞生得美貌娇艳，男生算得上眉清目秀，这画面看起来就跟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没什么不同。

    莫虞摇头：“不太行，我没时间，你先回去吧。”

    “真的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没有吗？”

    莫虞感觉到方舟的手从她椅背上轻轻掠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带起一阵微风。

    莫名就有些如芒在背。

    她一下烦躁起来：“再说吧。”

    人被她敷衍赶走，临走还一步三回头注视她冷漠的背影。

    章谦和这才慢悠悠踱步进了教室，手插着口袋讽刺：“奇了怪，都秋天了，谁的野桃花都长到一班来了。”

    莫虞也不让着他：“怎么，你要给我剪剪？”

    他意有所指：“我倒是可以。”

    莫虞反唇相讥：“你可以个屁，你净会装好人。”

    “装是我的优点，不像你，毫无所长。”

    方舟垂着眼，不知道是听见他们互怼没有，从手里答题卡里翻了翻，找出莫虞那别具一格的字体，后面紧跟一张字迹工整的就是章谦和的，干脆一并拿出来。

    章谦和接过来，还对着莫虞说话：“你坐这啊？我跟你换个位置呗。”

    莫虞仰头，冲他甜甜地笑：“不好意思，不太想换呢。”

    章谦和拿眼神笑话她：“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矜持。”

    莫虞白眼：“别说的我上赶着跟他坐一起一样，我就是纯纯不想顺着你而已。”

    章谦和去看方舟：“你想跟谁坐？”

    “谁都不想，别吵了。”

    他脸色有点阴，插上耳机，一副失去交谈欲的厌世样子。

    莫虞起身去洗手间，章谦和犹豫一下，也跟了过去。

    “莫虞你别闹了，人家方舟不是陪你玩的。”

    他的腿看起来是好利索了，行动自如，追着她故意加快的脚步毫无压力。

    “你找谁不好，方舟的情况你也知道，他陪你玩不起。”

    “我说我要玩他了吗，你比自己断了腿还着急？管这么多，你还是这么烂好人啊。”

    莫虞站在女厕门口，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上来的手，冷冷道：“让开，我要去洗手间了。”

    章谦和松了手，接收到路过女生怪异的眼神，脸上一丝赧然：“OK，抱歉。”

    莫虞多在里面逗留了会才出来，章谦和果然没有继续在厕所门口蹲她。

    她快步走过工具间，手腕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步子一歪，直接把她扯得往旁边倒了过去。

    “啊”

    莫虞慌忙站稳，抬起头，看见百叶窗前一张漂亮清俊的脸，逆着光，眉目不知怎么有些阴鸷。

    这原本是学校小情侣幽会找刺激的地方，门都没有，一张隔帘挡着外界。

    她现在有点怕跟他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独处。

    没别的，cao得腿软，还有点忍不住想当“盯裆猫”，看他怎么把自己收敛得人模人样的。

    但她惯会装腔作势，打定主意要跟他走大小姐路线让他拿她没办法，当即不快地睨着他：“越来越放肆了，偷听不算，还敢擅自碰我？”

    方舟平静道：“你有新玩具了。”

    莫虞一下哑火。

    方舟抚摸她手腕，把她扯到自己跟前。

    鞋尖抵在一起，身体也几乎碰在一起。

    他盯着她，轻声道：“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

    莫虞愣了愣，抬眸问他：“我想要什么？”

    方舟看了眼手表，上课铃还有五分钟。

    他压抑地焦灼呼吸，迅速做出决断，捧起莫虞的脸吻住。

    “？”

    角落墙边低湿的潮气升起，裸露的手臂皮肤上黏腻漫溢。

    亲吻的确是可以传递情绪的，莫虞从没被吻过这么深，也没料到他们第一个正式的吻方舟会这么激进。

    他容色冷淡，唇舌却明明白白地诉说强硬和不悦，逼迫她交换吞咽唾液。

    莫虞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点点被推高，从鼻腔到了头顶，然后从她身体里升出去。

    上课前两分钟来往厕所的人最多，走廊上都是嘈杂的脚步声。

    莫虞几乎可以预见要是被人看到会发生什么。

    但她推了一下推不开，反而被他勒着腰提起来，舌尖纠缠的时候两个人都抖得很厉害。

    她湿了。

    预备铃响起，方舟望着她颤抖的睫毛根，吮了口她的双唇，放开她。

    他忽然轻声说：“一模一样。”

    语调有些缠绵后的哑。

    莫虞擦了擦嘴，双目呆滞，没反应过来。

    方舟掀帘走了出去。

    “走吧，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