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7. 掩盖不愿直面的事实，需要用许多谎言来编织一个“不存在”的现实，过去托马撒的第一个谎是他星期六晚上在公司加班。 现在撒的第二个谎是——“我会考虑一下的。” 彼时他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可谓迅速的消灭掉了痕迹，甚至拿出了上一次女友掉落在他家的粉底，学着她的样子覆盖他脖子上的那些青红，他手法没学个几分，但粉底液效果的确不错，竟然也把痕迹七七八八的弄得没影，但心里也是没底，考虑再三后还是换了一件深色高领衬衣。 像是为了隐藏脂粉的气味一般，托马做贼心虚在室内喷了几下空气清新剂，随后又打开窗户通风，不料当他打开窗户时，女友珠奈正好走到楼下，望着他朝着托马笑了笑，举起手上的袋子，纸袋上印着东京有名甜点店的logo。 原来对方为了来他家，专程去了一趟去买伴手礼，托马想。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他和珠奈认识，其实是因为老家朋友的婚礼。正逢假期，朋友亲自来家里送来了请柬，也不好不去，没想到结束之后，有人主动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对他认真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互相稍微了解一下吗？ 他呆了下，说，好。 那个人就是珠奈。 他们当然也有过情浓的时候，可热情总是会消散的，何况他们又遇上了异地恋这个大问题，能够线下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面一天消息也不会发几条。托马是忙，忙到没有回复消息的时间，想起要回复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可是珠奈呢？她一次次看着托马忽略她的消息，心里应当也不好受吧？ 托马想，如果对方今天是来跟他提分手的，那么他一定会微笑着答应，并且祝福她找到新的伴侣，开启幸福的人生，在他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绝对会弥补她。 他不能再害人了。 即便珠奈知道他家的钥匙在哪，还是礼貌的敲了三下门。托马听着声音，按着以往的正常步调，走到门口给人开了门，帮她拿了拖鞋，提了袋子，邀人入坐，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好久不见了，珠奈。”他沏着咖啡说，“你还这么费心，提蛋糕来我家，可惜家里的红茶喝完了，我还没来得及买，喝咖啡可以吗？” 女孩点了点头，笑了下说：“不用那么客气，在你休息的时候过来拜访，应该是我打扰你了。” “没有的事。”托马把马克杯递给她说，“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也是该见见。” “其实……”女孩握着杯子，局促不安地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跟托马你进行商量。” 托马闻言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听着她的后文，只听珠奈说：“我也老大不小了，父母一直在催我快点结婚，我们虽然是半年前认识的，但我觉得托马你很适合当一个好丈夫，所以我想问问你，下个月的十号，你有空吗？我父母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 “虽然现在谈结婚这种事还算太早，但我想着的确应该提上日程了……托马，你是怎么想的呢？” 珠奈看他不回答，催促般发出了一句：“嗯？” 托马瞬间回了神，心想这跟之前想好的剧本不大一样啊？不是应该对方单刀直入说我们分手吧？怎么还谈论上了结婚这回事？这跳的也太快了吧！ “啊……”他应和着，思考着用什么样的话回复这个难搞的问题，思来想去，也只能如此回复：“这个事情，我会考虑一下的。” 又像是找理由补充：“公司接下来要安排我去出差，大概一个月左右，我不知道在下个月的十号之前能不能结束，如果有空的话，会和你联系的。” “好的，我知道了。”她答道。 两个人接下来居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讲，托马挑了几件职场上的趣事说给她听，珠奈也只是礼貌的浅浅笑了两下，不做回应，到最后沉默着吃着蛋糕，室内只有咀嚼声。 托马慢慢吃着一块柠檬蛋糕，心想，珠奈到底是怎么会想要跟他结婚的呢？ 他虽然工作已经步入了正轨，薪酬也还算可以，脸嘛，只能说一般般，带上眼镜就是会淹没在人群当中的存在。相比之下，神里绫人那张脸就惹眼的多，即便是用同性的眼光来看，那也是张几乎完美的脸，想必有很多女孩儿就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奋不顾身的投入了花花公子的怀抱。 Stop！怎么又想到了神里绫人这个败兴的东西！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没想到一不留神咬到了舌头，痛来得猝不及防，珠奈看他皱着眉毛一脸痛苦的样子，关心地问：“怎么了？” 但因为想着男人而分心这件事，说出来未免太没有面子，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吃到柠檬粒了，好酸。” “哈哈……原来是这样吗？”珠奈说，“我去给你倒点水，稍微等一下。” 托马捂着嘴，觉得神里绫人应该是灾星的代表，在他遇见他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好事，就连现在只要一想着他都会出现咬舌头这种低级错误，他最好还是离神里绫人远远的，这神仙他真招惹不起。 蛋糕出自名店，好吃是当然的事，只是再美味的食物总会有吃完的那一刻。 送走珠奈时，托马还在想，他从来都没考虑过跟珠奈结婚这件事，应该说托马的脑内就没有存在过结婚的概念，他以为自己未来的日子就是加班加班工作工作，然后拿到足够的钱之后提前退休，陪伴在母亲身边一起养老。 可是现在，有人抛出了一个对他而言很难的人生问题——“要不要考虑一下结婚？” 结婚，原来是结婚。他想。 托马从小是他母亲带大的，父亲在他的记忆是十分模糊，可是如果真的要结婚了，未来他有小孩了，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吗？他会有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小孩，会喊他爸爸，哭泣的时候躲在他怀里，笑的时候开心的抱着他，说爸爸最好了的小孩。 他可以陪她/他放风筝、堆城堡、当大马、读绘本、去游泳，做那些他小时候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会在孩子玩累了的时候抱着他，让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会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而他听着孩子轻轻的呼吸声，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其实也不坏，托马想，去见一面也好。既然珠奈选择了他，那么他也会认真的对待这件事。 明天去公司看看后续工作安排吧，如果能抽出时间，那最好不过了。 …… 珠奈从托马的家离开后，到达地铁站才打开手机，社交软件上的消息栏不断滚动着，有好姐妹问她最近是不是又钓了什么凯子，怎么连联谊都不怎么去。她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置顶的消息栏里有人也发了消息，她点进去看了。 “昨天没有累着你吧？” “今天要再来吗？xx酒店xx房” 她回了一个ok。 对方的消息倒是很快就回过来了：“你这么做，你男朋友知道吗？” 她把包换了个方向斜挎着，把束发的头绳散了，懒懒散散靠在墙边，跟在托马家里安静的样子完全不同，慢慢悠悠地打着字：“他当然不知道，傻的都有点可爱了。今天我问他要不要考虑结婚，他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人怎么这么蠢？” 这一次对方的消息过了五分钟后才来：“喂喂，你这样说他也太可怜了吧？“ 她回复道：“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子的吗？你女朋友也不知道你背着她跟其他人出轨吧？说到底，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对方叹息道：“老实人真可怜。” “是啊，真可怜。”她咯咯一笑，“不过就是这么蠢才好骗。” “我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他上交所有工资卡，任我挥霍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