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溯游

    A国。

    不同于帝都，这里的夜晚带有一种生疏的寂静。

    陈言从便利店买了份三明治，趁店员打包的间隙，他飞快地朝窗外督了一眼。

    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人影安静的倚靠在阴影处，不说话，却静带着某种威压。

    陈言接过三明治，朝外面走去。刚打开门，那两个身穿黑西装的身影就迎上来。

    “走吧。”其中一个黑西装开口：“很晚了。”

    “好。”他温声道。

    二人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可能是要下雨的缘故，他总觉得胸膛有些闷，喘不上气。直到他上车，才觉得好些。

    入睡时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陈言又做了那个梦。那个自他踏足陌生的土地以来，反复出现的梦。或者，用回忆更加恰当。

    初中那个暑假，陈予曼出国谈合作，至少要呆两个月。她不放心陈灿，将他们一起送回了老宅。

    住在老宅的陈家二老对他不算友善，但可能看在陈灿喜欢黏着他的份上，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得体的礼貌。

    他和陈家没有半点血脉关系，甚至是陈予曼法律上丈夫的私生子，他背叛他们婚姻的证明。陈家愿意容忍他，让他住在这个房子里，他已经很满足了，他也有自知之明的减少在二老面前出现的频率。

    陈家老宅地处南方，不同于北方的干燥，那里的热黏糊暧昧，漫长梅雨季节的到来更加剧了闷热。

    他和陈灿便一起呆在屋子里，打发大把时光。

    有时候玩的时间晚了，二人就抱着相互睡去。就像关系最好的兄妹那样。

    直到某天陈言无意间触碰到陈灿的柔软，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meimei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生长出曼妙的曲线，身体步入夏天。

    他开始感到惶恐。

    meimei长大了。

    应该到男女避嫌的年纪了。

    那她还会和自己这样亲密无间吗？

    还会依赖自己这个哥哥吗？

    陈灿敏锐地察觉到陈言最近偶尔的走神和被掩藏的心事。一个下雨的晚上，她终于忍不住，趴在哥哥的膝上，仰头看他，问他怎么了。

    陈言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了，他支吾着，避开她炽热的目光，想糊弄过去。

    meimei却忽地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眼里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惶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说，哥哥，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对吧。

    她也在怕失去嘛？

    陈言恍神，就在那一瞬间，有些坚硬的，界限的东西，随着陈灿落下的吻被打破了。

    惊雷响起，闪电将房间照的更亮，他们清晰地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彼此。

    屋外雨水落下，水汽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打湿了这天地。

    陈言醒来时发现窗户忘记关了，他今天有点不在状态。

    雨水打进屋内，打湿了书桌上的书页。还好电脑放在一旁架子上，没进水。

    他下床将窗户关好，打开电脑，登上社交软件看了眼陈灿的状态，不出意外的不在线。

    他正准备退出，却有一条消息恰好进来。

    是陆婷，似乎是meimei的那个好友。

    “陈言，你去A国了吗？”

    时隔三个月，陈灿再次见到了陈予曼。

    她的表现和平时无异，像什么丑事都没有发生。她关切开口，想要拉近和陈灿的距离：“在这里修养的怎么样？”

    “吃好。睡好。”陈灿敷衍道。

    “和贺家两个孩子相处还愉快吗？”

    “还行。”

    “有什么趣事发生吗？”

    “没有。”陈灿贯彻她的对话方针。

    “今天来是要接你回去，快要开学了。你得开始准备校考。”对话进行艰难，陈予曼便不再多言，直截了当地说出她此行的目的。

    陈灿瞪大眼睛，只觉得荒谬，她是怎么能做到这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毁了她的幸福之后，又想粉饰太平。

    她心中的愤懑让她不得不破坏什么，陈灿笑了笑，舌头顶着上颚，一字一句抗拒：“我不回去。”

    陈予曼的眉头皱起，随着接下来陈灿吐出的话语，脸色逐渐变得僵硬。

    “我喜欢上贺怀珏了。”

    他们的谈话是在客厅，周围的佣人都在低头工作着，谁也没想到陈灿会说出这么劲爆的话。

    一时间安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每个人都铆足了劲竖着耳朵想听接下来的动静。

    直到陈予曼抬手一个巴掌，终结了无声。陈灿脸被打歪过去，但她没有收敛，挑起眉，依旧挑衅道：“我们还睡了。你要不要考虑考虑给我换个未婚夫。”

    陈予曼伸手就要打第二个巴掌，但在空中停留了许久，这巴掌还是没打下去。她没再看陈灿一眼，拿起一旁的手包，夺门而出。

    周围的佣人屏气凝神，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陈灿没在意，上楼回自己房间。

    晚上贺怀珙回来了，他似乎知道白天发生的那场闹剧，直接往陈灿房间走去。

    敲门声响起，陈灿没开灯，打开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后退，直到倒在了床上。她想要反抗，却被死死压住手。

    黑暗里，贺怀珙的情绪似乎更加激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我怎样？”陈灿挣扎的动作减弱。

    “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自己却能抽身…”

    贺怀珙笑了一下，原本激烈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没关系，没关系的，陈灿。”

    “你不就是想和我解除婚约嘛？”贺怀珙的手抚上她的脸，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贺怀珙得知了真相，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同时也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基于陈灿纯粹是为了气陈予曼的那句换个未婚夫之上。

    他没有喝酒，但他觉得他似乎醉了。

    陈言斟酌字句，在不清楚对面意图的情况下，礼貌回复了对方。

    那头回复很快：“我最近也要去a国，陈阿姨说可以和你联系了解。”

    陈言敏锐地意识到，这也许会是个能让他逃离眼下近乎被看守状态的机会。

    他没有兴奋，保持冷静，同时回复对面：“好的。如果定下时间的话可以告诉我，方便的话我会去接机。”

    他的视线越过屏幕落在窗外从屋角滴落下的雨水上，他不知道的是，大洋彼岸，也有一场暴雨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