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嘉木菲菲

    “老地方。”

    手机震了震，佟嘉柏甚至没有瞥一眼，就把它塞回了口袋，轻车熟路地走到了3303号房门口。

    门一推就开，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一室黑暗，一袭香风就裹进了他的怀里，佟嘉柏顺势用背抵住门，听得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才一把托住了那人的臀部，开始热烈地回应她的亲吻。

    没有小心的探索，没有缱绻的舔吻，佟嘉柏如同野兽一般又吸又咬，很快就感觉到怀里的女人软化成了一滩春水。

    船已入港，他毫不犹豫地，挺身挤了进去。

    女人发出吃痛的一声惊呼，佟嘉柏并不理会，只是狠狠地向前顶进，撞击得门板咚咚作响，和着清晰的水声和女人刻意压低的喘息，他专注地在那条甬道中奋力前行。

    粗长的yinjing深深嵌进狭窄的小缝里，根根爆起的rou楞刮擦着内壁上的褶皱，他凶猛地一下一下往深处顶，直捣花xue。女人夹在他腰上的双腿飘飘摇摇，再也无力分心压抑自己的喘息，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双臂缠紧了佟嘉柏的脖颈，在他的耳边呢喃：“啊啊啊……好舒服……”

    裹着浴袍的佟嘉柏一把拉开了窗帘，午后刺眼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刺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洒满阳光的、形形色色的各式屋顶，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空虚——这万千屋顶，不知道有没有我的来处。

    “我老公出差了。”女人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眼角眉梢还残留着高潮的余韵，她的声音也滴着水，“今晚我们一起过夜好不好？”

    “今晚有事。”佟嘉柏不耐烦思绪被人打断，头也不回冷冷道。

    冷冰冰的拒绝让女人僵立在了原地，她愣了一会儿，一股不甘和嫉妒，像是有毒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她的心脏。她盯着佟嘉柏逆光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你的表，是她送的对吗？”

    佟嘉柏不知道自己陈述事实的回答为什么会换来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他终于回过头，皱着眉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唔？”

    可惜逆光让女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把他含糊不清的一声当成了心不在焉的承认，她出离愤怒了：“就因为我送的只是劳力士，所以你才不愿意陪我过夜的是吗！？”

    佟嘉柏的视线落在了桌上那只表上，距离让他依稀只能辨认出表盘上一个小小的“P”字，他的思绪飘开了一会儿——劳力士，Rolex？这个译名倒是不错。

    佟嘉柏不想解释，更不想直面一个女人崩溃的情绪，于是漠然道：“你想多了，我先走了。”说完，他把表塞进浴袍的口袋，伸手捞起地上的衣裤，头也不回地就拉开门走掉了，只留下整室男女欢好过的气味和空荡荡的寂寞，陪伴着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甚至在他这里，并不曾拥有姓名。

    如同他口袋里的那只表，在她指出之前，和她送给他的劳力士一样，仅仅拥有着一个共同的名称——表。

    而那些送表给他的女人们，在他这里，区别也只不过是“Jerrymama”和“Jeffmama”而已。

    天啊，Jerry和Jeff，又是多么相像的两个名字啊。

    佟嘉柏说晚上有事，是真的有事。

    或许，现在这个时刻，应该叫他Gabriel老师更为合适。

    “Gabriel！横幅有点歪，往你的右上方再挪个两厘米！”校长指挥着佟嘉柏，又往后退了几步抬头仔细察看，“不对！多了！再往下一丁点儿！”

    待到校长满意地点点头，佟嘉柏已经满头大汗，他站在校长身边，一同审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第三届瑞恩杯少儿英语演讲比赛”，红底白字，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地挂在了旺达广场中庭的舞台中央。

    校长微笑着拍拍佟嘉柏的肩膀：“Gabriel老师真是我们校区的宝藏啊！续费率第一，好评率第一，干起这些细致的活儿也是当仁不让！”

    佟嘉柏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谦虚应是，同时把功劳全部归功于校长的“栽培之恩”，而是大大方方露出了一个招牌笑容，八颗牙齿也整整齐齐地亮了出来：“谢谢！You   made   my   day！”

    校长显然仍未适应他的美式作风，反而不自在起来，他一边嘟囔着“ABC就是不一样”，一边走开去检查场地了。

    佟嘉柏听到校长的嘀咕，他自嘲地笑笑，轻轻说了句：“我也以为我是ABC   来着。”便又投入到场地布置中去了。

    夏菲菲很久没出门逛街了。

    婚后她基本上处于退隐状态，按理来说明明有很多闲暇时间，可是备孕实在是消磨人，每天忙着测排卵、吞各种保健补剂，活得像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小白鼠能有什么心力想起实验室外面的事情呢？

    夏菲菲太需要透透气了，她谁也没告诉，连包包都没拿，就打车来了旺达广场——不买东西，就看看人间的烟火气，也是好的。

    一下车，夏菲菲就看到了竖立在旺达写字楼上的巨幅广告牌——一个亚裔女性以手托腮，指间腕间的珠宝熠熠闪耀，下书“COCO   CRUSH”几个大字，看来是香奈儿配饰的全球地广。

    打量着那个并不熟悉的脸孔，夏菲菲不禁有些黯然：这样顶级商圈的黄金广告位和大手笔的全球地广，曾经是属于她的。

    彼时的夏菲菲风头无两，是中国乃至整个亚洲的最顶尖超模，也是世界顶级奢侈品牌最钟爱的亚洲面孔。六大蓝血品牌中，她包揽过Chanel的成衣、包袋配饰以及美妆广告，也曾是Louis   Vuitton和Dior的成衣广告模特。即使是在半退圈的今天，夏菲菲的实绩在国内模特圈也无人打破，是后浪们望尘莫及的前辈大佬，可谓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那时候，她更被圈内熟知的名字，是Fiona。

    夏菲菲急急忙忙走进了旺达广场，心无旁骛地朝香奈儿的门店走去，想看看这张新面孔，有没有如她一样，一举同时拿下成衣和配饰广告——在模特圈，成衣广告的重要性一骑绝尘，远远超过包袋配饰或美妆。因为成衣才是最考验模特表现力和摄影师功力的广告作品，奢侈品牌每年不遗余力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力，对成衣广告模特的选择总是慎之又慎，因为兼顾品牌调性和吸引目标人群的模特，永远都是少之又少。

    即使离开了这个圈子，夏菲菲仍然急于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成为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从16岁站上伸展台起，她的自信和底气就全部建立在这份事业上，而那些傲视群雄的实绩，也支撑着她度过了退隐后的大部分时光，尤其是焦虑与压抑并存的备孕期间。

    “还好，没有。”夏菲菲松口气，小小地咕哝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对自己的窃喜汗颜——之前的她，何曾在意过他人是否比自己更强？她一边压下内心隐约的愧意，一边松快地提脚转身，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呀！对不起！”夏菲菲赶紧道歉。

    那个人踉跄了一下，手中的一叠宣传立牌哗啦啦掉了一地。

    佟嘉柏微皱了眉头，没有立即接受对方的道歉——立牌是按照参赛小朋友们的上场顺序排好的，这下子又要重新整理了。

    看到夏菲菲手忙脚乱去捡地上的立牌，他更不满了：她都没有按照立牌上的序号排列！

    “我自己来吧。”佟嘉柏冷声道。

    夏菲菲敏感地察觉出了对方的不悦，她伸出的手瑟缩了一下，连忙收了回来：“太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

    佟嘉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勉强算是一种回应。

    夏菲菲局促地站了起身，走开也不是，不走开也不是，双手双脚都无处安放。

    佟嘉柏收拾好了立牌，一一按照原先的顺序排好，才站起来，他见面前的女孩十分不安，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刚刚情绪不太好，没事，下次走路注意点。”

    夏菲菲如释重负，连声说着“不好意思”，飞也似的跑开了。

    佟嘉柏斯第三次运送物料经过奢侈品街时，又看到了那个撞到他的女孩。

    她似乎是对那张广告海报情有独钟，呆呆地站在那里，抬头仰视的脖颈，带出下颌优美的弧度。

    夏菲菲不知道自己兜兜转转为什么又回到了香奈儿的门店前，她凝视着海报中的女孩，突然本能般地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以手托腮，连手指微翘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指间腕间，并没有宝光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