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幼儿园门前的家长将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忘生有意躲着谢云流，刻意挤到前面去。

    放学的铃声一打，老师领着一串小豆丁出来，小孩子们声音嫩生生的，叽叽喳喳地叫着爸爸mama爷爷奶奶。李忘生对着洛风招了招手，他兴奋地叫了一声爸爸，又乖乖朝老师说声再见，颠颠地跑过来。

    李忘生对老师笑一下：“辛苦老师了。”

    李忘生蹲下身接住洛风，张开双臂和他拥抱一下，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他替洛风理了理玩得皱皱巴巴的衣服，“风儿，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

    洛风拖长了声音：“开——心——”

    李忘生朝他温柔地笑笑：“我们回家了。”

    他起身拉起洛风的手，从人群中挤出缝隙钻了出去。

    那厢大妈也去接孙子，谢云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等着二人。他一直盯着门口，李忘生一牵着孩子走出来他就第一时间看到，见到洛风的模样，他的心不由停跳一拍——或许李忘生糊弄别人还能糊弄过去，但他看着李忘生长大的，那孩子分明和李忘生儿时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他心下明了，这孩子十有八九是李忘生亲生。

    谢云流恍惚间把方才和大妈胡说八道闲聊的当了真，仿佛二人真的青梅竹马相伴多年，在一起很久依然感情甚笃，一起来接他们的孩子。

    但他再怎么希望，美好的幻想也不可能成真，事实是他们分开七年多，洛风才三岁半，怎么勉强算也不可能真是他和李忘生的孩子。

    他之前的猜测都成了真，李忘生又骗了他，洛风大概真的是他给哪个alpha生下的私生子。

    当初他一出事，李忘生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他离开的七年里，李忘生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别人付出了不知多深的感情，深到那人即使抛弃他，他也甘愿为他独自抚养孩子，又对谢云流百般遮掩隐瞒。

    两厢对比之下，谢云流才知道，李忘生果然是没有爱过他。

    他该抚手称快，笑李忘生天道好轮回，但他心中却只有酸涩妒意，和对李忘生遭人抛弃又单亲养大孩子的怜惜。

    谢云流一直告诫自己，该恨李忘生。他想象过和李忘生重逢的千百种状况，该报复他，该嘲笑奚落他，该将他踩在脚下。他是尝试这么做了，但他一见到李忘生受伤的表情，就连狠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亲眼见到他给别人生下孩子，疯狂滋生的不满才让他知道，自己还爱李忘生。

    他的心几乎要按捺不住地跳出胸腔。谢云流劝自己，这只是不甘，只是妒忌，只是得不到的永远在sao动，心里却隐隐排斥反驳这些念头。

    谢云流一时接受不来，仍不禁抱有一丝希望，还在试图蒙骗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亲戚家血缘的相近让他们面容相似。但他冥冥之中的第六感笃定洛风是李忘生亲生，内心深处仍说服不了自己，脸色止不住地难看。

    “风儿，跟谢伯伯打招呼。”

    洛风正准备跟往常一样和爸爸碎碎念今天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一起玩了什么玩具、听了什么故事，突然见到陌生人，听到爸爸这么一叫，不由好奇地看了一眼，但这个陌生的伯伯看起来表情严肃，让他有些害怕。

    洛风往李忘生身后躲了躲，小声叫人：“谢伯伯好。”

    谢云流这才被孩子的奶声奶气唤回神，赶忙松开皱着的眉，勉强朝洛风友好地笑一下：“风儿好。”

    谢云流庆幸洛风像的是李忘生，让他仿佛又看到儿时的李忘生，这才有些好脸色，不由自主也对洛风有几分喜爱。如果洛风像的是他父亲，让他在李忘生面前对一个孩子甩脸色失态，实在是太过丢人。

    他把手伸到洛风面前，洛风怯生生地将小手放进他手中，谢云流郑重其事地和他握了握手：“我们是好朋友了。”

    洛风那双酷似李忘生的大眼睛眯着笑起来：“我们是好朋友！”

    他想起什么一样，松开谢云流的手，从自己包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到谢云流手里：“给谢伯伯的礼物！”

    谢云流接过奶糖，摸了摸洛风的头：“谢谢风儿，风儿真乖。”

    和李忘生小时候如出一辙的乖巧可爱。

    李忘生在一旁微微皱眉：“风儿，你又偷吃糖了？”

    洛风撅了撅嘴：“风儿没有，风儿是给爸爸留的。”他又想起糖给了谢云流，有些不好意思，“给谢伯伯了……”

    谢云流将那两颗糖一颗递到李忘生手上，一颗又还给洛风：“风儿吃点糖怎么了？好孩子都有糖吃。”

    谢云流允许他吃也没用，洛风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李忘生，李忘生无奈地同意了：“吃吧。”

    洛风高兴得亲一口帮腔的谢云流，拆开糖纸：“爸爸真好！谢伯伯真好！”

    谢云流顺势将洛风抱起来，朝李忘生停的车走去：“走吧，回家了。”

    洛风似乎对谢云流有着天然的好感，双手搂着挂在谢云流脖子上，咯咯笑着。

    李忘生跟在他身后，有些忧虑：“师兄，我来抱吧。”

    谢云流不理他：“你抱什么，你吃你的糖吧。”他见李忘生半天没有动作，随口道：“你不吃啊？你不吃就喂我吃。”

    他还在走神想洛风的事，说话没过大脑，还跟从前一样随意逗李忘生。李忘生没有回应，谢云流这才反应过来按两人现下的关系，自己大概是越了界。

    谢云流有些尴尬，刚想说算了，李忘生默默剥开糖纸，喂到了他嘴边。

    谢云流怔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本来两人要是坦坦荡荡，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李忘生沉默的片刻却让气氛变得暧昧。

    洛风打破了二人间的尴尬：“谢伯伯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羞——”

    谢云流回过神来，凑过去一口咬下李忘生喂过来的奶糖，决不留下什么遐想的空间。

    他颠了一下怀里的洛风：“臭小子，这不是抱着你没空吗！”

    他发狠地使劲嚼着yingying的奶糖，嚼软了，甜味溢出来。谢云流反复嚼着，嚼得软化的糖黏在牙上，腮帮子有些发酸，连甜得发腻的味道也发酵成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