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姐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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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原本狭长好看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像偷到了腥的小狐狸。 就是这只小狐狸营养不良,长的太瘦了些。 谢惊云还有空想东想西。 “你……” 陈羽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你怎么在这”咽下。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炉鼎妾室没有资格进谢家的祖祠,更没有资格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将手放在他掌心的举动。 眼前人的身份,已经很清楚了。 她也告诉过他。 只是他当时没有相信。 他那时候是傻了吗?他只知道陈氏女不是他的亲娘,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认错人。 陈羽不免有些懊恼。 他脑海中不断回闪过当时的记忆,特别是自己唤谢惊云“母亲”的时候,一想起谢惊云那古怪的神色,他恨不得就近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祖祠不得喧哗,但此刻沸腾声已经遏制不住,哪怕表面功夫做得极好的谢怀璧也冷了神色,黑着脸,看着少年少女交握的手,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牙齿咬的战战作响。 “谢惊云!”谢怀璧厉喝,“你放肆!目无尊卑,顽劣不堪!” 谢怀璧活了几百年,一贯装的沉稳严肃,虽然背地里美妾炉鼎抬了一房又一房,却都是不下蛋的母鸡,别说一个带把的蛋了,就连一个好蛋都没下。 此刻谢怀璧阴沉的表情就跟得知产婆报喜说恭喜家主喜得千金时一模一样。 他当然也是修士,修为在谢惊云这个废材菜鸟看来算是高深莫测。 谢怀璧怒从心起,看到女儿更是心烦意乱,出手丝毫没有留情,谢惊云只感到一股庞大的如不可撼动山峦般的威压向她罩拢,原本就嗡鸣作响的耳朵更是不堪重负,蜿蜒流下了几道细小的血痕,掩在半长的黑发里,无人得见。 谢怀璧本以为能看见谢惊云软了骨头下跪求饶的模样,结果她谢惊云倒好!扬着脸,眼尾上挑,漂亮的凤眼挑衅又凌厉,紧接着手心一个用力,将仍然处于呆愣状态的陈羽扯了起来。 “还跪着干什么。”谢惊云轻嗤,“你也是个傻的,满屋子就你一个人在跪。” “我,”陈羽抿了抿嘴,他没有争辩谢惊云说他傻的话,他轻声道,“你是谢惊云对不对。” 谢惊云歪了歪头,她能看到陈羽略显苍白的嘴唇在动,但是她的耳朵里杂声太重太多,她听不见陈羽的声音。 她拧了拧秀气的眉:“你说什么?”她撩起自己耳边碎发,白皙耳垂边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更加明显,鉴于陈羽是她寄予厚望的家族子弟,谢惊云不愿意给他留下一个嚣张不回话的坏印象,便好心小声解释了一句:“我现在听不见。” 陈羽的眼瞳睁的更大了,仔细看去,还有些怔忡。 他比谢惊云生的要高,他近乎是下意识地要伸手去帮谢惊云擦干净那点血痕。 粗粝的手指尖才触碰到少女柔嫩的肌肤,陈羽就像被什么刺了般,匆忙地收回手。 他手背生了冻疮,这样一双发烂红肿的手,怎么有资格触碰这样明媚张扬的人? 谢惊云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疑惑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陈羽局促地把手缩在袖子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时候她将手置于他掌心的温度。 他摇了摇头。 “说够了没有?!” 那厢谢怀璧冷眼旁观,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便宜儿子受了自己叛逆女儿的鼓动,不识大体,不顾体面,他那女儿就那么随便一拉,陈羽就顺势站起来了—— 他眼中还有他这个父亲还有谢家吗?! 不过是个乞丐罢了。 谢怀璧冷哼,眼中的阴鹜愈发明显。 “好一出姐弟情深戏码,真是令人感动至极。”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才见过一面,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按理说,陈羽作为谢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跟谢惊云关系亲密是件好事,说不定他能心甘情愿地成为谢惊云及其子嗣笼络掌权谢家的工具。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谢怀璧有些心惊rou跳。 他对自己女儿的皮相还是很自信的。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多人明知道谢惊云是个废物,上门求娶的青年才俊还是宛如过江之鲫,无穷无尽。 世人甚好颜色,好美姿容。 特别是陈羽这种从小在阴沟里摸爬打滚,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谢怀璧生起了警惕之心,他朝旁边的林荫使了个眼色。 林荫早在谢惊云将手放在陈羽掌心时就火冒三丈了,祖祠大门洞开,外面围了一群观礼的修士。 这是家丑!更何况,林荫目光闪躲,不敢用灵视去看殷夫人的脸色。 她长长叹息一声。 这事实在是丑陋!不堪与外人言说! 陈羽这该死的下贱胚子,还摸过谢惊云的手,这还叫她怎么待价而沽,还叫谢惊云怎么嫁人? 明明恨的咬牙切齿,林荫却还要维持面上的端庄大气。 她使了个法诀拾起了地上的白莲金印,待其上的灰尘拂尽,在谢怀璧的默许下,面带歉意地说道:“小女顽劣,让各位看笑了。” “今日之事,还请各位不要外传。” “惊云,羽儿。”林荫像一个温柔的母亲那样,亲昵地唤他们的名,“这事是你们做的不对,惊云你在祖祠里反思三日,抄写谢氏三百门规三十遍,羽儿虽也有错,但是并非有意,熟记谢氏门规即可。”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古怪。 这个惩罚对陈羽来说可谓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没想到这陈羽刚认祖归宗,丝毫没提要改姓的事,但是这受重视的程度比谢惊云看起来还要厉害些。 也不知道谢惊云会怎么想。 谢惊云接收到众人投来的或讥讽或惋惜或看戏的眼神,她有片刻的茫然。 林荫已经走到他们面前,长长的织金绣银莲裙摆漾开好看的幅度,她弯腰伸手,那方白莲金印方方正正地摆在她的手心。 “羽儿,惊云,你们知错了吗?” 陈羽嘴唇动了动。 他隐晦地看了谢惊云一眼,谢惊云无所事事地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卷着发尾,见她没有什么反应,陈羽定了定神,朝那方白莲金印伸去。 “咳。”谢惊云忽然捂嘴重重咳嗽了几下,陈羽的动作猝然而止,他侧头看她,谢惊云目光却直视着林荫,“母亲,”她声音清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跟父亲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是真的疑惑,神态中还带着女儿娇憨,但是正是这副懵懵懂懂的姿态令林荫理智全无。 多少年了,她怎么还是这个油盐不进,好歹话听不进去的孽障! 林荫尖叫:“来人,来人——” 她大口喘气,眼神冰冷失望,命令道:“取家法!” 雷声大,雨点小。 家法最后还是没有取成。 谢怀璧拦住了气血上涌的林荫。 “她身子骨弱,要是打坏了根,怀不了孕了怎么办?!”谢怀璧拉着妻子到一旁呵斥道。 林荫脸色涨红:“我没想那么多,你看她那个不争气的样子,我、我就恼火。” “她不争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让她跟那殷小公子接触接触,免得她主意大了又学会乱跑了。”谢怀璧叮嘱。 林荫点头道:“这我省得,还有半月就是新年,殷小公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她又思索一番,“惊云的禁令我只下了三日,怕是不太够,我等下就说她忤逆犯上,再给她加个十天半月,既能好好挫挫她的脾气,等殷小公子到了,又可以让他去安慰安慰惊云,让他俩好培养感情。” “如此一举两得,岂不美哉。”